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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官托克玛疯癫事件，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阿斯特莱雅公爵府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激起了经久不息的涟漪。 最直观的变化，来自于府邸内的仆人们。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伊芙的态度，是基于“公爵小姐堕落了”这种流言蜚语而产生的、带有猎奇和鄙夷色彩的恐惧。那么现在，这种恐惧已经彻底转化为了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敬畏。 一种近乎于对待神只或魔鬼般的、不敢直视、不敢议论、甚至不敢靠近的敬畏。 北塔，这座原本就偏僻冷清的塔楼，如今更是成了整个公爵府内名副其实的“禁地”。 再也没有人敢在背后嚼舌根，议论那位“堕落”的小姐。仆人们在经过北塔通往花园的小径时，都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低头绕行，仿佛那座塔楼本身就散发着某种不祥的气息。 就连之前一直变着法子克扣伊芙餐食的公爵夫人，也一夜之间变得“宽宏大量”起来。每天送往北塔的餐食，不仅恢复了公爵小姐应有的水准，甚至还额外增加了许多名贵的滋补品和精致的甜点。 当然，伊芙很清楚，这并非出于什么良心发现。而是那位精明的继母意识到，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去招惹一个能让两名教会审判官接连发疯的“怪物”，是一件风险远大于收益的愚蠢行为。 与其招惹，不如“供奉”。 这正是伊芙想要的结果。 她终于获得了一段梦寐以求的、无人打扰的、绝对清静的时光。 在这份清静之中，她开始系统性地、为自己的未来进行规划。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拱形窗户，洒在地板上时，伊芙已经结束了她自创的“精神力冥想”训练。 这是她在研究了那些古代符文典籍后，摸索出的一个笨办法。她发现，通过有意识地引导自己的精神力，去“描摹”那些结构简单但蕴含着基础法则的符文，可以有效地提升自己精神力的“韧性”和“储量”。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聊胜于无。她很清楚，自己这副身体太过孱弱，而每一次与奈尔进行深度“交流”或“投喂”，都会消耗大量的精神力。她必须尽快变强，哪怕只是一点点。 【……这个……‘圆’……画得……不对称。】奈尔的意识流，像一个严格的质检员，对她刚刚在脑海中构建的一个代表“循环”的符文，给出了毫不客气的点评。 “闭嘴，你行你上啊。”伊芙在心里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好。】 下一秒，伊芙只觉得手腕上的印记微微一热。一股精纯而庞大的、远超她自身百倍的精神力，从印记中流出，在她脑海里，行云流水般地、瞬间构建出了一个完美得如同神作的、蕴含着无穷韵律的“循环”符文。 伊芙：“……” 好吧，她承认，让一个宇宙级的存在来当自己的符文课导师，确实有点欺负人了。 冥想结束后，是雷打不动的“早餐会”。 莉莉会准时端着丰盛的早餐进入房间。而伊 ...芙... 则会一边享用美食，一边听莉莉“汇报”她从府邸各处搜集来的、关于外界的各种信息。 “小姐，我听厨房的玛莎大婶说，昨天下午，公爵大人在书房里，和财政大臣霍尔大人大吵了一架，还摔碎了您最喜欢的那个水晶花瓶。” “小姐，埃利奥特少爷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听马夫说，是去了城西的‘真理之眼’旧址，好像是亚瑟团长请他去做什么‘现场指认’。” “还有还有，小姐，这是我今天托采购管事，从外面给您买来的‘金蔷薇’剧院最新一期的戏剧海报！” 莉莉叽叽喳喳地说着，原本怯懦的眼神，在伊芙的鼓励下，变得越来越灵动和自信。她就像伊芙伸出高塔的一根敏锐的触角，将那些看似琐碎、实则可能隐藏着重要信息的“流言”，源源不断地带回来。 伊芙一边听，一边将有用的信息在心中默默记下，并与自己所知的剧情进行比对，推演着外界局势的变化。 父亲与财政大臣的争吵，意味着针对阿斯特莱雅家族的阴谋，已经从暗处摆到了明面上。而亚瑟邀请兄长去指认现场，则说明骑士团的调查方向，已经开始转向“阴谋论”，而非单纯的“异端堕落事件”。 这一切，都在朝着对她有利的方向发展。 早餐会结束后，上午的时间，是伊芙的“世界观补课”和“血脉研究”时间。 她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将那三本从父亲书房里“借”来的典籍，与奈尔一同进行深度“解读”。 通过这几天的研究，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自己家族的祖先，确实与某个古神签订了“看守者”契约。但看守的究竟是什么那个古神又是谁这些关键问题，依旧被笼罩在历史的迷雾之中。 她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个秘密，不仅关系到阿斯特莱雅家族的命运，更可能关系到这个世界最深层的真相。 而想要揭开这个秘密，她就必须获得更多、更古老的典籍。 这就需要钱。大量的钱。 于是，下午的时间，就成了伊芙的“商业规划”时间。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凭借着前世零星的、关于化学和工程学的知识，以及对这个世界生产力水平的了解，开始在一张张雪白的羊皮纸上，勾勒着她未来的商业蓝图。 ——改良版的香皂和香水配方。利用简单的蒸馏和皂化反应，就能制造出远超当前市场水平的日化产品。 ——高产的、可以在贫瘠土地上种植的作物改良方案。虽然她不懂杂交，但她知道轮作、温室和嫁接的基本原理。 ——甚至是……基础的水泥配方和高炉炼铁的草图。 这些草图和配方，在二十一世纪看来或许粗陋得可笑，但在这个生产力还停留在中世纪晚期的世界里，任何一样，都足以引发一场产业革命，并为她带来富可敌国的财富。 当然，她现在还只是纸上谈兵。想要将这一切变为现实，她就必须先离开这座牢笼，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可以自由施展拳脚的基地。 而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能让她从“被软禁的嫌疑人”，转变为“具有巨大利用价值的、不可或缺的合作者”的契机。 她在等。 耐心地，等待着这个契机的到来。 夜幕降临，又到了奈尔最期待的“晚餐”时间。 伊芙收起了所有的图纸，靠在沙发上，为奈尔“烹制”着今天的“精神料理”。 今天的故事，是经过她精心改编的、来自东方的《西游记》。 “……那猴子，名为孙悟空，他从一块仙石中蹦出，天生便有无穷神力。他闹龙宫，抢走了定海神针；闯地府，勾掉了生死簿……” 【……嗯……】奈尔的意识流里，带着一丝品鉴美食般的满足，【……这个……‘猴子’……味道不错。比……昨天的……‘狼外婆’……能量……更‘纯粹’。】 “那当然，这可是齐天大圣。”伊芙得意地笑了笑。 她发现，故事里主角的“强度”，似乎会直接影响奈尔吸收能量的“质量”。讲述一个强大、反叛、充满斗争精神的主角，远比讲述一个柔弱的、悲情的角色，更能让奈尔感到“满足”。 这让她对奈尔的力量本质，又有了一丝新的理解。 他似乎，偏爱那些与“秩序”相抗衡的、充满“变量”和“可能性”的能量。 就在她讲到“孙悟空大闹天宫”这一高潮段落时，她忽然感觉到，手腕上的印记，传来了一阵与以往都不同的、奇异的悸动。 那不是饥饿，也不是愉悦。 而是一种……共鸣。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遥远的地方，与奈尔的力量产生了呼应。 【……有……‘同类’的……味道。】奈尔的意识流，第一次带上了一种伊芙从未感受过的、极其严肃的情绪，【……不，不是……‘同类’。是……‘碎片’。一个……很吵闹的……‘碎片’。】 “碎片什么意思”伊芙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它在……‘唱歌’。】奈尔的意识流解释道，【……唱得……很难听。让……很多……弱小的……意识……变得……混乱。】 伊芙的瞳孔骤然收缩。 唱歌让意识变得混乱 一个可怕的名词，瞬间从她记忆的角落里，跳了出来。 ——呓语瘟疫。 在原着《圣光下的荆棘》的中期，王都曾爆发过一场极其恐怖的瘟疫。感染者不会发烧，不会咳嗽，而是会听到莫名的“歌声”，然后逐渐变得疯癫、狂乱，最终互相攻击，自相残杀。 教会的圣光对此完全无效，最终只能采取最残酷的手段——封锁整个下城区，放火将数十万感染者和未感染者，一同“净化”。 那场大火，也成了原着男女主感情升华的重要背景板。 难道…… 剧情，提前了 伊芙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冲到窗边，向着王都下城区的方向望去。 夜色深沉，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却仿佛能听到，从那个方向，传来无数个灵魂正在痛苦挣扎的、无声的哀嚎。 她知道，她等待的那个契机—— 那个能让她走出这座牢笼，从棋子变为棋手的、最大的、也是最危险的契机…… 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