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猝死与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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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天，冷凝而萧瑟。 冰冷的窒息感，如同无数双黏腻湿滑的手，死死攥住了秦佳喻的喉咙，将她往幽暗的水底拖拽。肺部灼烧般疼痛，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耗尽最后一丝氧气。混沌的意识里，只有实验室刺眼的白炽灯光和烧瓶里未完成的靛蓝色溶液残留的影像，尖锐的警报声仿佛还在耳边鸣……连续七十二小时不眠不休地盯着反应釜，终是没熬过那阵撕裂胸口的剧痛。 “嗬——！” 一声短促而嘶哑的抽气，秦佳喻猛地从一片湿冷的黑暗中弹坐起来，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贪婪地攫取着带着霉味和淡淡熏香的空气。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湿漉漉的黑发黏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更衬得那双眼眸如同受惊的小鹿。 “小姐！小姐您醒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轻黛带着浓重哭腔的狂喜声音在身侧炸开。 秦佳喻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泪痕的稚气脸庞。头痛欲裂。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撞进她的大脑。胤朝，丞相府，秦淮，不受宠的二小姐，……秦佳喻和她同名落水……窒息…… “轻……黛” 她试探着发出声音，干涩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随着她开口，一颗尖尖的小虎牙在苍白的唇间若隐若现。 “是奴婢！是奴婢！小姐您认得奴婢了！” 轻黛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手忙脚乱地想去探秦佳喻的额头，目光触及小姐那双眼睛时，动作却顿住了。 那是一双极其灵动的眼睛，形状圆润如饱满的葡萄，此刻因虚弱和惊悸而蒙着一层水雾，眼瞳是极其罕见的清澈琥珀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而脆弱的光泽，如同上好的蜜蜡。只是这双本该明媚生辉的眼睛深处，此刻却沉淀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近乎荒芜的淡漠，与她苍白精致的面容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 秦佳喻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喉咙的腥甜和翻腾的眩晕感。三天这具身体的原主在冰冷的湖水里挣扎了多久才彻底失去意识她撑起虚软的身体，目光扫过这间屋子。光线昏暗，陈设简单到近乎寒酸。一张挂着半旧素色帐子的架子床，一张掉漆的圆桌配着两张同样旧损的凳子，一个半空的衣柜，墙角甚至能看到细微的霉斑。唯一的亮色是窗台上一个粗陶罐里插着的几支不知名的野花，蔫蔫的，透着一股强撑的生机。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潮湿气息和劣质草药的苦涩味道。 这就是胤朝丞相府二小姐的居所和她前世那间堆满精密仪器、文献资料、永远灯火通明、弥漫着化学试剂独特气味的现代化实验室，简直是云泥之别。巨大的落差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疲惫，一种从灵魂深处渗透出来的疲惫感，原来她真的死了，她研究了两年的新型抗癌药中间体，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投入生产，没了，真的全都没了…… 不行！秦佳喻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了一丝。前世她能在实验室熬过无数个通宵，靠的就是这股不服输的韧劲。现在，她活下来了！虽然换了个世界，换了个身份，但“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资本和筹码！ 她强迫自己坐直，琥珀色的眼瞳深处，那抹属于科研工作者的冷静和锐利，如同被擦拭过的宝石，重新开始凝聚微光。淡漠懒散是她的表象，专注执着才是她的内核。现在，生存下去，掌控自己的命运，就是她在这个陌生时空的第一个研究课题。 “轻黛，”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平稳，“扶我起来。告诉我，我落水之后，府里都发生了什么” 轻黛见她神色虽然虚弱，眼神却异常清明坚定，心中稍安，连忙小心翼翼地搀扶她坐好，又扯过一条半干的布巾替她擦拭湿漉漉的长发，一边低声快速地讲述起来。 日子在丞相府这个被遗忘的角落，以一种近乎凝滞的状态流淌。秦佳喻的身体在轻黛笨拙却精心的照料下慢慢恢复。她像个真正的病人一样，沉默寡言，苍白虚弱，大部分时间都靠在窗边的旧榻上，望着窗外一方狭窄的天空出神，或者翻看轻黛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几本粗劣话本。这副模样，完美契合了那个懦弱、透明、不受宠的庶女形象。 丞相秦淮，她的“父亲”，只派了个管事送来几包寻常的驱寒药材。 秦佳喻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琥珀色眼瞳里一闪而逝的冷嘲。果然如此。一个因生母卑劣手段而诞下、且生母早已香消玉殒的庶女，在这位城府深沉的丞相大人眼中，恐怕连一丝多余的怜悯都吝于给予。他所谓的“照顾”，不过是维持丞相府表面体面的一层薄纱。唯一值得留意的是，他离去前，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她脸上停留的那一瞬，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探究。是错觉吗她压下心头微澜，维持着病弱的姿态。 倒是那位大夫人林氏，在她落水后，私下里让心腹嬷嬷悄悄送来了一些上等的补品和几匹质地尚可的布料。轻黛红着眼眶告诉她，大夫人一直暗中接济她们，否则仅靠府里那点微薄的份例，她们主仆二人早就饿死了。秦佳喻看着那些东西，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有一丝微弱的、属于原主的感激残存。林氏的善意，或许源于她本性中的温柔，或许只是作为当家主母对府中所有子女表面上的责任。在这深宅大院，善意也需要谨慎解读。 她像一个蛰伏的观察者，通过轻黛的只言片语和偶尔溜出院门时匆匆一瞥，无声地收集着关于这个时代、这个相府、乃至这个胤朝的信息碎片。 只是，在这偌大的丞相府，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又该如何立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