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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深给予的“方便”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引人注目。 第二天，沈清歌在琉璃厅的工位就被换到了一个更安静、视野更好的角落，配备了一台性能优越的平板电脑，美其名曰“用于客户资料预习”。这小小的变动，在等级森严、寸土必争的云境区，无异于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羡慕、嫉妒、探究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穿透。蔷薇更是连续摔碎了两只水晶杯，那清脆的碎裂声像是她内心嫉恨的弦绷断的声音。 沈清歌对此视若无睹。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仿佛这本就是她应得的。她利用新权限，开始系统地调阅云境区常客，尤其是与傅深资本圈有交集的那些人的资料。她的目标明确——不仅要完成业绩，更要编织一张属于自己的信息网。 下午，她被安排在“水镜轩”服务一场小型的品酒会。客人是几位时尚界和媒体界的人物，话题活跃，氛围轻松。沈清歌穿着合体的米白色制服，像一株安静的百合，穿梭其间，添酒、更换餐具，动作流畅优雅。 然而，她的注意力却有一大半落在了独自坐在不远处窗边卡座的一个男人身上。 是霍峥。 他依然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黑色战术服，与周围衣香鬓影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没有参与任何交谈，只是点了一杯纯饮的威士忌，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视着整个水镜轩，包括她。 他在监视。或者说，这是他日常工作的一部分。 沈清歌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偶尔会停留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与评估，比傅深的更具穿透力，少了几分欲望，多了十分的警惕。她想起在尘域区初遇时，他因为她点出安保漏洞而投来的那一眼。 这是个用力量和秩序构建世界的男人。想要引起他的注意，美貌和小心机都是徒劳。 机会来得很快。一位显然是新来的侍应生，因为紧张，在给主位上的客人倒一款陈年红酒时，手一抖，深红的酒液有几滴溅到了客人昂贵的西装袖口上。 “对不起！对不起！”年轻侍应生吓得脸色惨白，连连道歉。 客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围的气氛也随之凝滞。虽然只是几滴，但对于注重形象的上流人士而言，这是不小的冒犯。 经理闻讯赶来，正要严厉斥责。 “先生，非常抱歉。”一个清润的声音插了进来。 众人望去，是沈清歌。她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白毛巾和一小瓶透明的液体。她没有看那惊慌的侍应生，而是对那位客人微微躬身，语气诚恳而不卑微：“这是俱乐部特制的应急清洁剂，对红酒渍有奇效，且不会损伤衣物纤维。如果您允许，我可以为您处理一下。” 客人看着她冷静专业的姿态，脸上的怒意稍霁，点了点头。 沈清歌上前，动作轻柔而迅速地用毛巾蘸取少量清洁剂，在酒渍处轻轻按压、吸附。她的手指稳定，神情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工作。不过十几秒，那几点刺目的红色便奇迹般地淡化、消失，只留下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水痕。 “好了，先生。稍后送去专业护理一下，就不会有任何痕迹了。”她退后一步，语气平和。 客人看了看袖子，脸色彻底缓和，甚至带上了一丝欣赏：“很好，你很专业。”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经理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沈清歌一眼，带着几乎要哭出来的侍应生离开了。 沈清歌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经过霍峥的卡座时，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她没有像对待其他客人那样报以职业微笑，而是停下了脚步，看向他。她的眼神很直接，带着清晰的探究。 “霍先生，”她开口，声音不高，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我的‘价值’，除了惹麻烦和解决麻烦，是否也包括……优化您负责领域的效率” 霍峥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动。他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找上他，还用上了他曾在监控后听到的“价值”一词。 “效率”他重复，声音低沉冷硬，像冰冷的金属。 “比如，减少像刚才那样，因人员培训不到位或流程瑕疵而导致的意外干扰。”沈清歌的目光扫过刚才事发的地点，又回到他脸上，“这些看似微小的意外，累积起来，会消耗不必要的安保注意力和资源。我认为，一套更完善的人员应急处理预案和定期模拟训练，比事后补救更重要。” 她在教他做事 霍峥的眉峰蹙起，周身的气压低了几分。任何一个下属敢这样对他说话，都会被立刻扔去重新训练。 但她是傅深“看上”的人，而且……她说的，该死的正确。他负责整个“天穹”的安全体系，这些服务层面的细枝末节本不在他的核心关注范围内，但确实会分散他的精力。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他最终给出了一个官方而冷淡的回应，移开了目光，示意对话结束。 沈清歌却没有离开。她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那是一种长期处于高度警戒状态下的坚毅。在末世，她见过太多这样的战士。他们信奉实力，警惕一切，但也往往……比那些沉迷享乐的政客更纯粹。 “霍峥，”她忽然叫了他的名字，去掉了敬称，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末世指挥官的直接，“你很强。我喜欢强大的男人。”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在霍峥冰冷的心湖里，激起了从未有过的涟漪。 他猛地转回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她，带着十足的惊愕和审视。他见过太多女人对他或畏惧、或谄媚、或暗送秋波，但从未有人如此……赤裸直白地，像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般，说出“我喜欢你”。 沈清歌迎着他震惊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羞涩或挑逗，只有坦荡和一种近乎野蛮的真诚。仿佛在说，我看上了你的强大，就像看上了一把好用的武器，或者一片肥沃的土地。 “你……”霍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训斥他觉得那会显得自己很可笑。接受更荒谬。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戏谑的温和嗓音插了进来。 “看来我打扰了一场……有趣的对话” 沈清歌和霍峥同时转头。 只见谢知许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姿态优雅，手里端着一杯香槟，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如同精心计算过的微笑。他的目光在沈清歌和霍峥之间流转，带着一种艺术家欣赏动态雕塑般的兴味。 “谢先生。”霍峥迅速恢复了惯常的冷峻，站起身，微微颔首。他对谢知许的态度，明显带着对同级者的礼节性尊重。 沈清歌也垂下眼睫，敛去了刚才面对霍峥时的直白，变回了那个恭谨的“云侍”。 “只是向霍先生请教了一些安保方面的建议。”她轻声解释道，语气无懈可击。 “哦是么”谢知许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沈清歌脸上，仿佛要透过她平静的表象，看到底下那颗不同寻常的、敢于直接对霍峥“示爱”的灵魂。“沈小姐真是……涉猎广泛。” 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比霍峥的冰冷更让人难以捉摸。 霍峥显然不想再多做停留，他对谢知许点了下头：“我还有巡防任务，失陪。”说完，他看也没看沈清歌一眼，大步离开。但那略显僵硬的背影，透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现在，只剩下沈清歌和谢知许。 “沈清歌，”谢知许念着她的名字，像是在品味一个陌生的音符，“傅深给了你特权，霍峥似乎也对你……另眼相看。你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 他的目光如同最细腻的x光，一寸寸地扫过她的眉眼，带着一种想要解剖她所有情绪和动机的渴望。 “告诉我，”他微微俯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混合着一丝酒意，萦绕在沈清歌鼻尖，“你刚才对霍峥说的‘喜欢’，是出于生存的算计，还是……发自本心的欲望” 他的问题如此直接，如此一针见血，剥开了所有社交伪装，直指核心。 沈清歌抬起眼，看向他近在咫尺的、俊美而充满知性的脸。他的眼神深处，是冰冷的好奇，是想要将她作为一件稀有标本彻底研究的欲望。 她忽然笑了。不是职业假笑，而是一个极淡的、带着点末世之人特有的、看透生死的漠然笑容。 “谢先生，”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在你们眼里，生存和欲望，是可以分开的吗” 她反问了一句，然后微微侧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留下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背影和一句低语： “对我来说，想要，就去拿。就这么简单。” 谢知许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转角，脸上的完美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被强烈勾起的兴趣。 “想要，就去拿……”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找到新奇玩具般的光芒，“真是……简单又可怕的哲学。” 他仰头将杯中香槟饮尽。 看来，这盘由傅深率先落子的棋，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而这个叫沈清歌的女人，她想要的，恐怕远不止是还清债务那么简单。 她想要的，也许是……将他们五个人，都变成她的猎物。 而这个可能，让谢知许感到一种久违的、战栗的兴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