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他的愧疚与她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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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外，凌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腔，混合着他口腔里残留的酒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琛琛受惊的哭声、温婉冰冷的呵斥、以及顾瑾言那句诛心的质问。 “作为孩子的父亲，在妻子和孩子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心脏里反复绞动，带来绵长而深刻的剧痛。 他低下头，双手插入头发，用力拉扯着头皮，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掩盖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愧疚和悔恨。 他都做了些什么 在儿子高烧呕吐、最需要父亲的时候，他在酒吧买醉，甚至挂断了求助的电话。 在他试图弥补的时候，他带着一堆不合时宜的奢侈品，粗鲁地闯入病房，惊扰了孩子的休息。 在他嫉妒发狂的时候，他像个小丑一样对帮助了他妻儿的人动手，吓得儿子哇哇大哭。 每一次，他都想把事情做好。 每一次，他都把事情推向更糟的境地。 为什么 为什么面对温婉，他总是会失控为什么他表达关心和愧疚的方式，总是如此笨拙、可笑、甚至可憎 过去五年，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付出和等待，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甚至认为，给她凌太太的身份和优渥的生活，已是最大的恩赐。 可现在，当他一次次被拒绝，一次次被那双冰冷失望的眼睛注视着，他才开始被迫去回想，去审视。 想起无数个他缺席的夜晚，她独自守着的灯光。 想起那份他从未在意过、总是凉透又温热的宵夜。 想起她小心翼翼藏起的、可能也曾有过的期待。 想起她提出离婚时，那双曾经盛满星光、后来只剩疲惫和绝望的眼睛。 他一直以为，是她离不开他。 直到此刻，他才惊骇地发现，或许……是他离不开她。只是他从未懂得如何珍惜，如何正确地去表达，只会用最糟糕的方式去破坏，去伤害。 而这种可怕的领悟，来得太迟，太迟了。 迟到他无论做什么，都像是在上演一场蹩脚又惹人厌烦的滑稽戏。 深深的、无处排遣的愧疚感，像沉重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从未感觉如此无力，如此失败过。不仅仅是作为一个丈夫，更是作为一个父亲。 门内，孩子的哭声渐渐止息，只剩下细微的抽噎和温婉温柔的安抚声。 那声音像一根针，细细密密地扎在他的心上。他多想此刻在里面安抚儿子的是他，被需要的是他。 可他连推开门进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只能像个懦夫一样，蜷缩在门外，品尝着自己种下的苦果。 病房内，温婉轻轻拍着琛琛的背，哼着轻柔的摇篮曲，直到孩子再次含着泪水不安地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泪珠，睫毛湿漉漉的，看得她心疼不已。 张姨在一旁小声叹气，收拾着被凌云带来的、散落一地的东西，不知道该不该扔。 顾瑾言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温婉疲惫却强打精神的侧脸，眼神复杂。他整理好了被扯乱的衣领，恢复了以往的温文尔雅，只是眉头微微蹙着。 “抱歉，学长，”温婉抬起头，看向顾瑾言，脸上带着深深的歉意和疲惫，“又让你看笑话了，还差点连累你……” “我没事。”顾瑾言摇摇头，语气温和，“只是担心你和孩子。他……”他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温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冷漠。 “不重要了。”她淡淡地说，收回目光，仿佛刚才门外那个失控咆哮的男人，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噪音源，“他的情绪，他的愧疚，他的任何表现，都与我无关了。”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太过漠然，反而透出一种伤到极致后的麻木和决绝。 哀莫大于心死。 顾瑾言看着她，心中微震。他明白，这一次，凌云是真的将她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可能复燃的火星，也彻底踩灭了。 “你……”他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时都显得苍白。 “学长，今天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温婉打断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却难掩眼底的倦色，“折腾了你一晚上，天都大亮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这边有张姨在，我能应付。” 她的逐客令下得委婉却坚定。她需要空间，需要独自舔舐伤口，需要不被任何人打扰地陪伴儿子。 顾瑾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读懂了她坚强外壳下的脆弱和固执，点了点头：“好。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 他不再多言，转身轻轻离开了病房，体贴地关好了门。 经过走廊时，他看到了依旧颓然坐在墙角的凌云。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顾瑾言的眼中是平静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凌云的眼中则是血红的、交织着痛苦、嫉妒和狼狈的复杂情绪。 没有言语交锋。顾瑾言收回目光，步履平稳地离开了。 凌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看向那扇紧闭的病房门，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病房内，温婉握着儿子的小手，贴在脸颊旁，感受着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温度。窗外的阳光渐渐明亮起来，照亮了房间，却照不进她眼底的冰冷。 她的愧疚，早已在无数个失望的瞬间消耗殆尽。 他的愧疚，来得太迟，也太廉价，已经无法在她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只剩下冷漠。 坚硬的、彻底的、永不回头的冷漠。 门外，是他的世界，充斥着迟来的懊悔和无用的痛苦。 门内，是她的世界，只有需要她守护的儿子和必须继续前行的路。 中间隔着的，是一扇他再也无法推开的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