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糖账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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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岁晚把云锦匣子放回柜子最里层,转身从账册堆里抽出德妃私库的采买条目。墨迹未干的毛笔搁在砚台边,她蘸了蘸,手腕稳稳落下,在“糖霜”二字后添上三笔——数量翻倍,单价虚高,备注栏照旧写着“小厨房用”。 苏培盛端着热茶进来,瞥见那行字,脚步顿住:“格格,这数目……是不是写岔了” “没岔。”她合上账册,指尖在封皮上轻叩两下,“送去前院吧,王爷等着批。” 苏培盛没动,压低声音:“德妃娘娘那边的账,向来是内务府直接过手,您这么改,不怕……” “怕什么”她抬眼,“我又没改总数,只是把火药钱记成糖霜钱。四爷若看不出来,是我高估他;若看出来不吭声,那就是默许。” 苏培盛咽了口唾沫,抱着账册溜出门。姜岁晚没跟去,只坐回案前,把辣椒籽一颗颗排开,重新刻到“肆”。窗外风声渐紧,她没关窗,任冷气灌进来,手指却半点不抖。 次日清晨,苏培盛捧着朱批账册冲进厨房,脸都憋红了:“格格!王爷批了!还加了一行小字!” 姜岁晚接过账册,翻开德妃私库那页。朱砂批注旁果然多了一行蝇头小楷:“糖贵,记孤账上。” 她指尖在那行字上停了一瞬,没说话,只把账册递给苏培盛:“收好,别让人瞧见。” 苏培盛咧嘴:“王爷这是懂您意思啊!” “他当然懂。”她转身去揭锅盖,“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让我管账” 锅里炖着排骨,汤色浓稠。苏培盛凑过来:“那……今晚真吃糖醋排骨” “吃。”她舀起一块排骨尝了尝,“记我账上。” 苏培盛一愣:“不是说记年氏账上吗” “改主意了。”她放下勺子,“四爷既然替我担了糖钱,我请他顿饭不过分吧” 正午时分,胤禛踏进厨房,玄色袍角沾着雪粒。他径直走到灶台前,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账册:“糖霜采买,为何多出三笔” 姜岁晚没抬头,继续切葱段:“小厨房要试新方子,得备足料。” “什么方子需用这么多糖”他拿起账册,指尖划过“火药原料”四字——那是她用极淡墨水写的,旁人看不出,他却一眼认得。 “甜口炸糕。”她放下刀,“外酥里糯,王爷要不要尝” 胤禛合上账册:“登基大典的烟火,你打算掺糖霜” 她动作一顿,随即笑了:“王爷连这个都想到了” “你刻辣椒籽时,我就知道你在记数。”他转身走向桌边,“烟火配方归工部管,你插手,不怕掉脑袋” “所以才记在糖霜账上啊。”她端着盘子跟过去,“四爷若觉得不妥,现在改账还来得及。” 胤禛坐下,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改什么孤账上记着呢。” 她挨着他坐下,给自己也盛了碗饭:“那烟火的事……” “你负责采买,工部负责制作。”他咬下一口排骨,“出了事,算你的。” 姜岁晚扒了口饭,含糊道:“成,反正命是王爷给的,赔给您不亏。” 苏培盛在门外探头,见两人吃得香,忍不住插嘴:“格格,年侧福晋派人来问,您何时去给她看新衣裳” 姜岁晚咽下饭:“告诉她,等我吃完这顿。” 苏培盛挠头:“可她送来的云锦……您真要做衣裳” “做。”她夹了块排骨给胤禛,“虞美人纹样的,正好配她首饰盒里的密纹。” 胤禛筷子顿住:“你打算让她穿去登基大典” “有何不可”她笑眯眯,“德妃娘娘赏的料子,侧福晋穿着多体面。” 胤禛没接话,只把排骨吃完,起身时丢下一句:“申时把烟火预算送来。” 姜岁晚应了声,等他走远才对苏培盛道:“去告诉年氏,新衣裳三日后完工,让她准备好首饰——尤其是那个雕花盒子。” 苏培盛瞪眼:“您真要让她戴那盒子” “戴。”她收拾碗筷,“盒子越显眼,德妃越安心。” 午后,姜岁晚窝在暖阁核烟火账目。炭盆烧得旺,她时不时拨一下灰,辣椒籽排到“伍”。苏培盛猫腰进来,手里攥着张纸条:“柴房那位招了,说德妃每月初七派人送密信,藏在馉饳馅里。” 她接过纸条扫了眼:“初七明天就是。” 苏培盛急道:“要不要拦下” “不拦。”她把纸条凑进炭盆烧了,“让信送到年氏手里。” “可……” “德妃若发现密信被截,只会换法子。”她拍拍手上的灰,“不如让她以为一切顺利,等登基大典那天——” 话没说完,门外传来脚步声。胤禛站在帘外,声音隔着布帘传来:“初七的馉饳,多包点糖霜。” 姜岁晚扬声:“糖贵,记您账上” 帘子掀开,胤禛走进来,袖中掉出一包东西。她捡起来一看,是上好的冰糖。 “记你账上。”他转身就走,“糖霜不够,拿这个顶。” 苏培盛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姜岁晚捏着冰糖,冲他背影喊:“那烟火钱能不能也记我账上” 胤禛脚步不停:“烟火归工部,糖归你。” 她撇嘴,把冰糖扔进嘴里。甜味漫开时,苏培盛凑过来:“格格,您真要把年氏当棋子使” “她早就是棋子了。”姜岁晚翻开烟火账目,“德妃用她传信,四爷用她钓鱼,我嘛——”她蘸墨写下“糖霜叁佰斤”,“我负责让这盘棋下得热闹点。” 傍晚,年氏派丫鬟送来一盒胭脂,说是谢礼。姜岁晚打开一闻,立刻盖上:“告诉侧福晋,胭脂颜色太艳,我用不惯。” 丫鬟走后,苏培盛皱眉:“这胭脂有问题” “没毒。”她把胭脂搁在窗台上,“但香味和德妃常用的熏香一样。” 苏培盛倒吸凉气:“她们想栽赃您” “栽赃太费劲。”她支起窗缝,让冷风吹散香味,“德妃是提醒我——她盯着呢。” 戌时,姜岁晚提着食盒去书房。胤禛正在看折子,头也不抬:“糖霜账目核完了” “核完了。”她摆出四碟点心,“您猜哪盘用了‘糖霜’” 胤禛搁笔,依次尝过,最后指向桂花糕:“这个。” 她鼓掌:“王爷厉害。” “火药味混着桂花香,不难辨。”他擦擦手,“明日初七,你打算怎么安排” “照常送馉饳。”她递上烟火预算,“年氏会收到密信,德妃会以为计划顺利,工部会按我的配方备料——皆大欢喜。” 胤禛翻着预算,突然问:“烟火燃放时,你站哪儿” “当然是安全的地方。”她眨眨眼,“比如您身后” 他合上预算:“准了。” 姜岁晚拎着空食盒回房,路上遇见巡逻的侍卫。对方恭敬行礼,她点头回应,拐进小径时却听见侍卫低声议论:“格格最近总往书房跑,莫非……” 她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推门进屋,桌上竟摆着个新荷包——靛蓝底子,绣着三道回环纹,尾端带钩。 苏培盛从梁上跳下来:“王爷让送的,说您旧荷包该换了。” 她摩挲着新荷包:“纹样倒是眼熟。” “登基大典的烟火暗码,就是照这个绣的。”苏培盛压低嗓子,“王爷特意嘱咐,让您贴身带着。” 姜岁晚把荷包系在腰间,辣椒籽放进新袋:“告诉四爷,烟火燃放时,我会数到‘玖’。” 苏培盛挠头:“数这个干嘛” “数完就知道糖霜够不够用了。”她吹灭油灯,“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包馉饳。” 黑暗中,荷包上的纹路硌着掌心。她没拆,也没扔,只攥紧了等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