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改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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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课程，对张骑鹤而言，如同在冰火两重天中穿梭。 语文课是班主任刘彩凤的。 或许是张骑鹤焕然一新的精神面貌和主动道歉的态度起了作用，刘老师上课时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次数明显多了些。 讲到古诗词鉴赏，分析完一首杜甫的《春望》后，刘彩凤或许是心血来潮，也可能是想试试张骑鹤的底子，临下课前提议。 “同学们，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国破家亡的沉痛，杜甫写得入木三分。我们虽处和平年代，但也各有各的际遇与感怀。不如我们现场仿写几句，不拘格律，抒发一下此刻心绪如何” 教室里一片哀嚎，这种即兴发挥最是考验功底。 刘彩凤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后排：“张骑鹤，你来试试” 瞬间，所有目光再次聚焦。 丁云峰和孙志杰几人脸上露出看好戏的讥笑，等着张骑鹤出丑。一些女生则带着好奇和期待。 张骑鹤微微一怔，随即站起身。 脑海中闪过前世商海浮沉的挫败，闪过今生投河刹那的冰冷，闪过破败老屋的尘埃，也闪过昨夜窗外那抹绚烂的晚霞。 种种情绪交织，竟让他心有所感。略一沉吟，没有刻意追求古韵，而是用略带白话却充满意象的语言，缓缓吟出。 “残垣断壁锁旧魂，六塘水冷浸黄昏。 忽见天光破云出，斩尽前尘换新痕。” 四句落下，教室里一片寂静。 这诗不算工整，却意象鲜明，前两句的灰暗压抑与后两句的决绝新生形成强烈对比，尤其是“斩尽前尘”四个字，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完全不像一个高中生能有的心境，却又无比贴合张骑鹤最近的经历。 刘彩凤老师眼中闪过极大的惊讶和赞赏，她带头鼓起掌来：“好！好一个‘斩尽前尘换新痕’！虽不合古法，但情真意切，气韵不凡！张骑鹤，看来你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掌声这才稀稀拉拉地响起，逐渐变得热烈。 许多同学，尤其是女生，看张骑鹤的眼神更加不同了。原来他不只是外表变了，内里也似乎藏着不一样的乾坤。 丁云峰等人的讥笑僵在脸上，像是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英语课则让张骑鹤回到了现实。 老师的语速很快，大量的词汇和语法让他听得云里雾里。他的英语基础本就薄弱，加上二十多年的搁置，除了些最简单的日常用语，几乎要从头学起。 中午休息铃声一响，他第一个冲出教室，跑到学校附近的一家文具音像店，买了一个最便宜的随身听和几盘高中英语听力磁带以及词汇速记的磁带。时间紧迫，他必须利用一切碎片时间磨耳朵。 然而，真正的噩梦是下午的数理化课程。 数学课的函数与导数如同天书，物理课的电磁感应让他头晕目眩，化学课的元素周期表和复杂计算更是看得他两眼发直。 老师讲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看着周围同学或专注、或恍然的表情，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智商上的碾压和孤立无援的绝望。 八十多天，要靠自己追上这三座大山，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需要捷径，需要最核心、最精炼的复习资料，需要高手的指点。 张骑鹤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教室中央那个始终挺直脊背、认真听讲的的身影——班花兼学霸，董知瑜。 董知瑜，这个名字在马陵县一中堪称传奇。 不仅是颜值担当，更是绝对的学霸，尤其理科成绩傲视群雄，据说高二时参加过省里的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还拿了不错的名次。 身份背景更是让人望而却步：父亲董振中是县里最大国营单位人民商场的总经理，正科级干部，坊间传闻下一步很可能提拔为副县长；母亲也是卫生局的干部。 这样的家世、容貌和才华，让她几乎成了全校男生可望而不可即的梦中情人，但也因为背景和老师的格外保护，没人敢轻易招惹。 据说高二时有个不开眼的转学生给她写了封情书，当天就被董知瑜直接交给了班主任，结果那个转学生第二天就悄无声息地转学了。自此，再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在同学们眼中，张骑鹤和董知瑜，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泥潭底层，一个云端之上。 但此刻，张骑鹤看着董知瑜桌上那摞整理得一丝不苟、笔迹清晰的笔记本，眼中却燃起了光芒。这就是他需要的“武功秘籍”！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开始收拾书包。 张骑鹤深吸一口气，在无数道惊愕、疑惑、等着看笑话的目光注视下，径直走向董知瑜的座位。 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动作都慢了一拍，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两人身上。 丁云峰和孙志杰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等着张骑鹤被无情拒绝，再次成为笑柄。居然敢去招惹董知瑜真是自取其辱！ 张骑鹤走到董知瑜桌前，女孩正在低头整理书本，感受到有人，她抬起头。那是一张清丽绝伦的脸，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却带着一种淡淡的、与年龄不符的疏离感。 她看着张骑鹤，眼神平静无波，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厌恶，仿佛在看一个普通的同学。 “董知瑜同学。” 张骑鹤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礼貌，忽略掉身后那些灼人的目光，“打扰一下。我想跟你借一下数学和物理的课堂笔记看一下，可以吗我前段时间落下了很多课，想补一补。” “哗——！” 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嘘声和窃笑。借笔记这借口也太老套了吧！谁不知道张骑鹤什么水平，他能看懂董知瑜的笔记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有人都认为，下一秒就能看到董知瑜冷着脸拒绝，或者直接无视他。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董知瑜并没有立刻拒绝。 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张骑鹤，目光在他崭新的发型和干净的衣服上短暂停留，又落回他脸上，似乎想从他那双沉静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沉默了几秒钟，就在丁云峰忍不住要出声嘲讽的时候，董知瑜开口了，声音清脆悦耳，却没什么温度：“笔记我可以借给你。” 她从桌肚里拿出两本厚厚的、封面素雅的笔记本，一本写着“数学”，一本写着“物理”，递给了张骑鹤。 “不过，我习惯用自己的一套符号和简写，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另外，请爱护好，明天早自习还给我。” 张骑鹤心中也是一阵意外，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接过笔记本，触手是光洁的封皮和沉甸甸的分量。 “谢谢，我一定爱护，明天早上还你。”他郑重地道。 董知瑜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收拾自己的书包，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张骑鹤拿着两本珍贵的笔记，在全班同学目瞪口呆、如同见鬼一般的目光注视下，面色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些目光，有震惊，有不解，有嫉妒，尤其是丁云峰和孙志杰，脸色难看得像锅底。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的董知瑜，会偏偏把笔记借给这个他们最瞧不上的张骑鹤 张骑鹤没有理会这些，他将笔记小心地放进书包。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拿到笔记只是第一步，如何利用这有限的资源快速提升成绩，才是真正的挑战。而且，董知瑜这个女孩，远比他想象的要难以捉摸。 她借出笔记，是出于学霸的优越感，是礼貌性的帮助，还是别的什么 张骑鹤暂时看不透，但无论如何，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宝贵的突破口。 夜幕降临，张骑鹤回到出租屋，在灯下小心翼翼地翻开了董知瑜的数学笔记。 他的高考之路，似乎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光。 而这道光，恰好来自那个站在云端之上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