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些人和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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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力局的丁大主任在接到消息之后，并没有如刘彩凤所愿立刻现身学校，甚至连一个回电都没有。 电力局办公室主任的架子，以及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让他选择了另一种更“体面”的处理方式。 他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老同学、物理老师李树廷的小灵通上。 “树廷啊，我，厚通。” 电话那头，丁厚通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和不容置疑的亲昵，“有个事得麻烦你。我们家云峰……唉，在学校惹刘老师生气了，现在跑出去了，没在学校。我这单位一时走不开，你帮我找找，劝劝他。孩子嘛，青春期，叛逆，你多费心！你们老师说话，他听得进去！” 李树廷接到电话，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家和丁厚通家关系匪浅，不仅是老同学，丁厚通利用职权，把他家开小超市的电费问题“妥善处理”了三年，这份人情他一直记着。加上丁云峰物理成绩不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长期开小灶），是他树立的“得意门生”，于公于私，他都得出面。 “厚通，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找！一定把云峰平平安安给你劝回去！”李树廷拍着胸脯保证。 放下电话，李树廷立刻心急火燎地推出那辆老旧的本田摩托车，开始满县城寻找丁云峰。 他了解这个心高气傲的学生，受了这么大委屈，肯定不会回家，多半在哪个角落生闷气。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穿过半个县城后，李树廷终于在运河公园里，一个僻静的长椅上，找到了蜷缩在那里、眼神空洞、一脸颓废的丁云峰。 “云峰！” 李树廷停好车，快步走过去，语气带着刻意的关切和一丝恨铁不成钢，“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怎么跑这儿来了知不知道老师和家长多担心” 丁云峰抬起头，看到是李树廷，眼圈一红，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李老师……我……我没脸回学校了！刘老师她……她当着全班的面那么骂我！我还怎么待下去！” “糊涂！” 李树廷在他身边坐下，拿出长辈的架势，“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委屈算什么刘老师也是为你好！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是高考！为了这点儿女情长的小事，就逃学你对得起你父母的期望吗对得起我对你的培养吗” “为我好她根本就是偏心！” 丁云峰激动地反驳，口不择言，“她眼里只有那个张骑鹤！凭什么张骑鹤算什么玩意儿他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废物！您知道吗我听说……我听说他还牵过董知瑜的手呢！刘老师怎么不管就只会针对我！” “什么牵董知瑜的手” 李树廷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眼中精光一闪，但脸上却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他重重拍了一下丁云峰的后背，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嘲讽。 “云峰啊云峰！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动动脑子！牵下手那能说明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语气变得极其现实和冷酷，“我问你，你认为，就凭董知瑜她们家的背景，她父母，能接受一个父亲坐牢、家里穷得叮当响、以前还是个混日子的学生，当他们的女婿吗可能吗！”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丁云峰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树廷那张写满“世故”的脸。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董知瑜的父亲董振中是县里炙手可热的国营商场总经理，母亲也是卫生局的干部，家世显赫！ 而张骑鹤呢父亲是劳改犯，母亲跑了，家徒四壁！这简直是云泥之别！董家怎么可能看得上张骑鹤就算董知瑜一时被蒙蔽，她家里也绝对不可能同意！ 门当户对！ 这四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心上，却也瞬间让他豁然开朗！ 原来，张骑鹤根本构不成实质性的威胁！自己之前的嫉妒和愤怒，显得多么可笑和幼稚！ “李老师……我……”丁云峰脸上的颓废和愤怒渐渐被一种醒悟和庆幸所取代。 “明白了吧” 李树廷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跟那种人置气，更不是用这种笨办法去追求董知瑜！你要做的，是考上一所好大学！将来有份好前程！到时候，你堂堂正正地站在董家人面前，不比什么送早餐、耍小聪明强一万倍” “我懂了！李老师！谢谢您！”丁云峰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重新燃起了斗志，虽然这斗志里掺杂了更多功利的算计。 “懂了就跟我回学校！给刘老师认个错！态度要诚恳！剩下的，我来跟她说。”李树廷拉起丁云峰。 回到学校，李树廷让丁云峰先在办公室外面等着，自己单独进了刘彩凤的办公室。刘彩凤正在气头上，见李树廷进来，脸色更沉。 “刘老师，消消气。” 李树廷堆起笑脸，“云峰那孩子我找回来了，也知道错了。年轻人，爱面子，方式方法不对，我已经狠狠批评过他了！” 刘彩凤冷哼一声，没接话。 李树廷话锋一转，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刘老师，关于云峰和董知瑜这事，我了解了一下，可能……有点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他买那么多早餐堆人桌上，还不是误会”刘彩凤没好气地说。 “哎，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李树廷凑近些，脸上露出一种“你有所不知”的表情。 “我听说啊，班上有同学反映，张骑鹤和董知瑜同学之间……走得是不是太近了些好像……还有人看到张骑鹤牵过董知瑜的手这影响不太好吧云峰这孩子呢，可能就是方式方法欠考虑，他是想给包括董知瑜在内的几个关系好的同学都带点早餐，让董知瑜先挑，结果被董知瑜同学误会了，这才闹出这么大动静。要我说，主要问题，恐怕还是出在有人带头破坏了男女同学正常交往的尺度上！” 他这一番颠倒黑白、转移焦点的话，把刘彩凤说愣了。 张骑鹤牵董知瑜的手 她怎么没听说过 但看李树廷说得有鼻子有眼，刘彩凤心里泛起了嘀咕。 张骑鹤最近和董知瑜接触确实比较多…… “李老师，这话可不能乱说！有证据吗”刘彩凤将信将疑。 “哎呀，学生们私下传的，要什么证据无风不起浪嘛！” 李树廷摆摆手，“我的意思是，处理问题要公平，不能只批评一方。云峰我已经教育过了，他也认识到错误了。是不是……把张骑鹤也叫来问问情况防微杜渐嘛！” 刘彩凤沉吟片刻，觉得李树廷的话虽偏颇，但“公平处理”和“防微杜渐”也有点道理。她让课代表去教室把张骑鹤悄悄叫到了办公室外的走廊。 “张骑鹤，” 刘彩凤看着眼前这个沉稳的学生，尽量让语气平和，“有同学反映，你和董知瑜同学最近走得比较近，甚至……有一些超出普通同学关系的举动比如，牵手有没有这回事” 张骑鹤心中一惊，立刻明白这是李树廷和丁云峰在搞鬼。 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委屈，斩钉截铁地否认：“刘老师，绝对没有的事！我和董知瑜同学就是正常的同学关系，互相请教学习问题而已。牵手这根本是无稽之谈！不知道是谁在造谣中伤！请老师明察！” 他的眼神清澈，语气坚决，看不出丝毫心虚。 刘彩凤看着他，又想想张骑鹤一贯的表现，心里的天平渐渐偏向了相信他。但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侧面劝诫了几句。 “老师相信你。不过，高三关键时刻，男女同学交往要注意分寸，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不要被流言蜚语影响，也不要给别人制造话题的机会。” “我明白，谢谢刘老师提醒。我会注意的。”张骑鹤恭敬地回答。 这场风波，最终以丁云峰写了一份不痛不痒的检查，刘彩凤各打五十大板式的“告诫”而暂时告终。 但李树廷埋下的猜疑种子，和丁云峰被“点醒”后更深的敌意，却像暗流一样在平静的水面下涌动。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学生们如同倦鸟归巢，涌出校门。 张骑鹤收拾好书包，随着人流走出灯火通明的校园，融入县城夜晚的昏暗光晕中。他一边走，一边思考着如何进一步巩固理科，尤其是物理那几个总搞不懂的模型，书包里还有董知瑜的作文草稿要审读。 刚走出校门主干道，拐进一条回出租屋必经的、相对僻静的小巷口，突然，前面黑影一闪，四五个人高马大、穿着职高校服、流里流气的少年堵住了去路，为首一人，嘴里叼着烟，斜着眼打量着他，正是职高有名的刺头——陈小骏。 而更让张骑鹤眼神一凝的是，陈小骏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唾沫横飞地指着张骑鹤的方向，大声嚷嚷着。 “骏哥！就是那小子！妈的，狂得很！今天非得给他个深刻教训！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说话的人，竟然是孙小猛！ 孙小猛显然没看清被堵的人是谁，还在那卖力地表现。当他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线，终于看清张骑鹤那张冷峻的脸时，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所有的叫嚣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张大了嘴巴，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是……是……张……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