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彻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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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vip产房内，弥漫着消毒水与血腥混合的、生命初诞的特殊气息。林薇薇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汗湿的发丝黏在额角，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所有力气。她刚刚经历了一场长达十多个小时的艰难分娩。 身旁的保温箱里，那个小小的、红皱的婴儿正安静地睡着，呼吸微弱却平稳。是个男孩。 顾宸站在窗边，背对着她。窗外是沉沉的夜色，玻璃上模糊映出他紧绷的侧脸。他从接到消息赶到医院，到孩子出生，始终一言不发，周身笼罩着一层比夜色更浓的寒意。 产房的温馨假象，在孩子出生、血缘落定的这一刻，脆弱得不堪一击。 林薇薇闭着眼，指尖却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她知道，审判的时刻，到了。 “他很好看。”顾宸忽然开口，声音嘶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慢慢转过身，目光掠过保温箱里的婴儿，最终，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钉在林薇薇脸上。“像你。” 林薇薇心口一缩，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 顾宸一步步走到床前，阴影将林薇薇完全笼罩。他俯下身，双手撑在病床两侧，将她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眼底猩红的血丝和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 “现在，孩子生了。”他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林薇薇，告诉我，周威那条线，你手里的‘证据’，除了你给我的那些，剩下的，在哪里” 林薇薇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声音因虚弱而低微，却异常清晰：“没有了。给你的，就是全部。” “全部”顾宸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蚀骨的讽刺和冰寒，“就在三小时前，你分娩最痛苦的时候，一份关于周威及其关联账户更详尽的资金流水、几份经过‘润色’的、指向我母亲挪用公款的‘内部备忘录’，同时出现在了三位与我顾家素来不睦的董事，以及……证监会某位关键人物的匿名邮箱里。” 林薇薇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我。”她斩钉截铁。 “不是你”顾宸猛地抬手，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痛哼出声。他眼底的暴戾几乎要溢出来，“时间掐得这么准！在我以为我们至少达成了表面和平，在我刚刚放松对你外围监控的时候！证据链完美得像是早就准备好的！除了你这个处心积虑、从一开始就拿着它当筹码的女人，还有谁！” “顾宸你放开……”林薇薇挣扎着，产后虚弱的身体让她使不上力气。 “放开”顾宸逼近，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毁灭性的气息，“林薇薇，你偷我的种，现在又用我给你的‘信任’，反手给我和我母亲插上这最致命的一刀！你想干什么彻底搞垮顾家还是觉得这样就能摆脱我，带着我的儿子远走高飞！” “我没有！”林薇薇嘶声反驳，眼眶因为疼痛和愤怒而泛红，“我如果要做，为什么之前要告诉你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因为你贪心！因为你狠毒！”顾宸猛地甩开她，像是碰到什么肮脏的东西。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湮灭，只剩下全然的憎恶与冰冷。“你不仅要钱，要安全，你还要报复！报复我当初看轻你，报复我母亲试图控制你！你要看着顾家内乱，看着我们母子相争，你好坐收渔利！是不是！” 他根本不信她。 从他看到那些匿名邮件的那一刻起，他心中那个工于心计、不择手段的林薇薇的形象就彻底固化，再也无法撼动。之前的所谓“合作”，所谓的短暂和平，此刻在他眼里，都成了她精心策划的、为了这最终背叛所做的铺垫。 林薇薇看着他那双写满恨意的眼睛，所有解释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在他心里，她已经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毒妇。 心，像是被瞬间冻僵，然后被重锤敲碎，连疼痛都变得麻木。 “好……好……”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容苍白而破碎，“顾宸，原来在你心里，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 顾宸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死物：“从你五年前为了钱接近我，到现在为了报复不择手段，林薇薇，你告诉我，你哪一点，配得上我的信任” 他转身，走向保温箱，深深看了一眼里面熟睡的婴儿，那眼神复杂难辨，有血缘牵扯的本能，但更多的，是被背叛后的痛楚与决绝。 “孩子，会由顾家抚养。”他背对着她，声音冷硬如铁，“你，不配做他的母亲。” 说完，他大步离开，没有一丝留恋。沉重的病房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林薇薇维持着被他甩开时的姿势，一动不动。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还带着血腥味的被子里。 没有哭声，只有肩膀无法抑制的、剧烈的颤抖。 原来，所谓的同盟，所谓的短暂温情，不过是海市蜃楼。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悬崖走钢丝，底下是万丈深渊，而她，终于还是跌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恨吧。 就这样恨着，也好。 她抬起手，轻轻擦掉眼角渗出的一点冰凉的湿意，眼神在绝望的谷底，一点点重新凝结成坚硬的冰。 几天后，林薇薇产后情况稍稳，在一个苏曼精心安排、调开了部分监控人手的深夜，如同五年前一样，再次人间蒸发。 她留下了一份签好字的、自动放弃孩子抚养权的文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带走，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当顾宸看到那份文件时，他砸碎了办公室里所有能砸的东西。怒火燃烧殆尽后，是更深、更沉的恨意，如同毒液，渗入骨髓。 她又一次跑了。 在他对她恨之入骨的时候，她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再次从他掌控中逃离。 “找！”他对着战战兢兢的助理和陈默，声音嘶哑，如同困兽，“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女人给我找出来！我要她……为她的背叛，付出代价！” 而此刻，飞往遥远国度的航班上，林薇薇靠着舷窗，看着下方逐渐缩小的、灯火璀璨的城市。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刚刚接收到的、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已确认，匿名邮件源头ip经过数次伪装，最终指向周婉助理私人电脑。鱼儿，上钩了。】 她轻轻按下删除键，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也真的，再无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