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内忧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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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清晨，a股市场在周末利好传闻的刺激下，如同脱缰的野马，高开高走。上证指数一举突破4900点整数关口，盘中最高触及4958点，距离市场万众期待的5000点大关仅一步之遥。券商、保险等权重股集体暴动，涨停板家数迅速超过百家，整个市场沉浸在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之中。 然而，在“渊明资本”灯火通明的交易室内，气氛却与窗外的沸腾景象格格不入，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巨大的行情屏幕上，满屏刺眼的红色涨幅，此刻却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扎在每一个团队成员的心上。 由于林渊严令将股票仓位降至六成，并且持仓偏向防御型蓝筹，在这波主要由杠杆资金推动的题材股狂潮中，“渊明价值成长一号”产品的净值增长率被远远甩开。单日净值增长率仅为0.5%，在同类阳光私募产品的当日排名中惨遭垫底。 “又涨停了！我们上周刚卖出的那支互联网金融股，连续第三个涨停了！”一个年轻交易员看着屏幕，忍不住低声哀嚎，声音充满了懊悔和不甘。这种“踏空”的感觉，比亏损更让人煎熬。 交易台另一侧，以王磊为首的几个原本就对降仓策略心存疑虑的交易员和研究员，虽然手上仍在执行指令，但脸色阴沉，彼此交换的眼神中充满了质疑和不满。窃窃私语声在偌大的交易室里低低回荡： “林总这次是不是太保守了” “眼睁睁看着钱溜走，这滋味真他妈难受……” “再这样下去，客户非得跑光了不可！” 张扬作为交易总监，感受着团队内部弥漫的低气压和不满情绪，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但不断震动的手机和座机上闪烁的来电显示灯，像催命符一样搅得他心神不宁。大部分是来自重要机构客户和渠道方的质询电话。 下午三点，股市收盘的钟声如同赦令般响起，但张扬脸上的凝重并未散去。他拿起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步履沉重地快步走向林渊的办公室。 “林总，”张扬推门而入，声音干涩，“情况不太妙。刚收盘，又有三家机构客户正式发来了赎回申请函，总额一亿两千万。主要是对我们近期的低仓位和净值低增长表示强烈不满。” 林渊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色平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轻轻敲击。 张扬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更坏的消息：“另外，证监会机构部的张处长亲自打来电话，要求我们明天上午九点半，准时到他们办公室‘说明情况’。” 林渊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抬起眼：“说明什么情况” “说是……接到了实名举报。”张扬将手中的文件递给林渊，上面是秘书处刚整理的举报信要点摘要，“举报信内容非常详细，直指我们三大‘罪状’：一、涉嫌利用资金优势，在中小盘股上‘拉高股价、高位派发’，操纵市场；二、投资决策流程混乱，指控您……独断专行，缺乏有效的风控机制；三、最要命的是，信里连我们上周三具体减持了哪五支股票、每支股票的大致减持数量和时间点，都列举得一清二楚！” 林渊的目光扫过文件上的关键词，眼神骤然锐利如鹰。举报信的内容不仅恶毒，而且精准打击。能如此清晰地掌握核心交易数据的，绝非外部人士。 内部有鬼！而且这个“鬼”的级别不低，能接触到每日具体的交易流水和仓位变动细节。 “知道举报人是谁吗”林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匿名举报，但直接寄给了证监会主管副主席和机构部。张处长的语气……相当严肃。”张扬忧心忡忡，“林总，这明显是有人要搞我们！而且对我们内部动向了如指掌！” 林渊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飞速闪过几个可怕的面孔。王磊那张写满不服气的脸格外清晰。但此刻，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知道了。通知李律师，明天早上八点半，公司集合，一起去证监会。”林渊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另外，通知it部门负责人，今晚加班，我要过去一趟。” “是，林总！” 第二天上午九点二十分，林渊带着公司法务总监李律师，准时出现在证监会机构部所在的楼层。走廊里安静肃穆，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接待室内，负责此次约谈的机构部二处处长张明远，一位四十岁左右、神色严谨的官员，已经等候在那里。他面前摆放着一叠材料，看到林渊进来，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脸上没有任何寒暄的笑容。 “林总，请坐。”张明远的开场白直接了当，他将一份举报信的复印件推到林渊面前，“这封举报信，领导很重视。里面反映的问题，尤其是关于你们公司近期交易行为和市场操纵的嫌疑，非常具体。我们希望听到贵公司一个真实、合理的解释。” 气氛瞬间绷紧。 林渊神色不变，从容地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上会议室的投影仪。 “张处长，感谢您和领导给我们这个说明情况的机会。”林渊的声音沉稳有力，“对于举报信的内容，我代表‘渊明资本’郑重声明：纯属恶意揣测和污蔑捏造。” 他操控电脑，将一份精心准备的ppt投射到幕布上。 “首先，关于‘操纵市场’的指控。这是我们公司近一个月完整的交易记录和仓位变动明细，已由托管行核对确认。所有交易均基于公开市场信息，严格遵循相关法律法规，不存在任何拉抬打压股价的行为。我们近期的减仓操作，是基于独立的风险评估模型做出的决策。” ppt上展示出复杂的图表和数据：a股整体估值与全球主要市场的对比柱状图、产业资本月度净减持规模的历史走势图、市场融资余额与指数波动关系的散点图……数据翔实，逻辑清晰。 “张处长，您看，”林渊指着图表解释道，“我们的模型综合多项指标显示，当前a股市场的风险收益比已降至历史极低水平，市场情绪指标严重过热。作为专业的资产管理机构，我们对信托资产负有审慎管理的责任。在市场潜在风险积聚时主动降仓、加强防御，正是履行受托责任的表现，何来‘操纵’一说” 张明远身体微微前倾，仔细审视着屏幕上的数据，严肃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但问题依旧尖锐：“林总，你们的数据分析很有说服力。但不可否认，你们仓位调整的幅度和节奏，与市场主流机构差异巨大，这种‘逆市’行为本身就容易引发关注和争议。是否过于激进是否考虑过对市场情绪的负面影响” 林渊迎着他的目光，坦然回答：“张处长，风险控制没有折中选项，就像开车遇到悬崖必须踩刹车，不能因为旁边车流还在加速就跟进。我们认为，当前市场已进入非理性繁荣阶段，泡沫破裂的风险远大于收益。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投资者本金安全，而非追逐短期排名。至于市场影响，我们相信，真正的专业机构，价值在于独立判断和长期稳健，而非随波逐流。” 约谈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林渊凭借扎实的数据、清晰的逻辑和不卑不亢的态度，一一回应了监管部门的质询。李律师则从法律角度，阐述了公司操作的合规性。 最终，张明远合上笔记本，语气缓和了许多：“林总，你们的专业判断和风控意识，我们了解了。材料我们会仔细研究。年轻有为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市场影响和内部管理，确保公司平稳合规运营。希望‘渊明资本’能成为行业健康发展的正能量。” “谢谢张处长指导，我们一定谨记。”林渊起身，与张明远握手道别。 走出证监会大楼，坐进车里，林渊脸上的从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寒霜。监管层面的危机暂时化解，但举报信的事，如同扎进肉里的一根毒刺，必须尽快拔除。 然而，祸不单行。就在车子启动时，他的私人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苏晚晴的名字。林渊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 接通电话，传来苏晚晴刻意压低、却难掩紧张的声音：“林渊，你忙吗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今天下午从医院产检回来，总觉得有辆黑色的轿车，从医院门口就一直跟着我，跟到了小区附近才消失……” 林渊握着手机的手指猛然收紧，指节泛白。 内鬼未除，外敌已至。举报信是明枪，这跟踪便是暗箭。对手不仅要在事业上打击他，更是将毒手伸向了他最柔软的软肋——怀有身孕的妻子。 车窗外的上海繁华依旧，但林渊却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这场资本江湖的厮杀，远比他预想的更加凶险和没有底线。 真正的风暴，正在加速酝酿。而他，必须在这内外交困的旋涡中，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