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迪昂番外：荆棘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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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凯旋仪式刚刚落幕，彩带与烟花的碎屑还悬浮在帝国首都星的空中，如同一场未醒的瑰丽梦境。 迪昂撩开额前几缕铂金色的发丝，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迈着长腿，大步踏入那悬浮于天际的皇宫长廊。 廊下，迎接他的仪仗队列肃穆无声，然而，站在队列最前方的却不是维拉。 迪昂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眉宇微微蹙起。 他随手点开腕上的光脑，维拉的名字在联络列表中呈离线状态。 ……不在线一个仿生人不在线这不可能。 一种不安如同细微的电流窜过脊椎，迪昂的目光如鹰隼般扫向队列中瑟瑟发抖的老管家，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维拉呢不过是去捉间谍，难道还能被抓住销毁了不成” 老管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前往追捕的突击队在h213三级星域附近……彻底失去了所有信号……我们……我们……” “失去信号”迪昂的声音陡然压低，“在帝国境内，会失去信号”他缓缓踱步到管家面前，阴影将对方完全笼罩，“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管家汗如雨下几乎瘫软在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身后，一名身着军装的少校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敬礼，声音尽力维持着平稳，“陛下，我们已派出侦察单位核实，那支突击队确认全员阵亡。在您返航途中，我们成功拦截并俘获了非法潜入该星域的联邦舰队。”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迪昂的视线缓缓移至少校脸上，那双蔚蓝的眼眸深处，风暴正在汇聚。 他猛地俯身，一把攥住少校的衣领将人提离地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吉赛尔呢我的吉赛尔在哪里！” 少校被迫对上那双翻涌着暴怒的蓝眸，心理建设好的镇定瞬间瓦解，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那位……那位omega小姐……她……她也……牺牲了。陛下，我们……甚至连她驾驶的特装机碎片……都未能回收……” “牺牲……了”迪昂咀嚼着这个词，仿佛无法理解其含义。 他钳制少校的手蓦地松开，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重击砸中，向后踉跄了一步，挺拔的身形竟显出一丝摇晃的脆弱。 “是、是的，陛下。”少校稳住身形，艰难地补充道，“我们从俘虏的联邦机甲中提取了战斗记录装置，具体经过……请您……过目。” 侍从官适时地捧上一个银色的存储盘，那冰冷的金属表面，映出迪昂失去血色的苍白面庞。 他查看了存储盘，里面记录下了那支突击队如何落入精心布置的陷阱，那些忠诚的士兵如何以血肉之躯构筑防线，保护特装机甲突围，连那个仿生人都以近乎环抱的姿态，为他珍视的omega挡住了致命一击。 最后，他看见了吉赛尔……看见冰冷的联邦机甲刚刃如何贯穿她的驾驶舱，看见密集的炮火如何将她连同那台特装机彻底吞噬，化作一团坠向深空的火球。 迪昂面无表情的看完一切后，以这段影像跟俘虏作为铁证，正式向联邦宣战。 联邦长期用游击战来试探帝国的底线，却从没想过帝国会真的宣战，而且还是由帝国新王迪昂d维伦弗德挂帅出战。 战火燎原，猩红迅速蔓延联邦境内，他们低估了迪昂的智慧，低估了触怒帝国雄狮的下场，这场战役他们屡战屡败，接连失守周边荒星以及大半三级星，士气濒临崩溃。 最终，联邦派出同样能驾驭上古机甲的泽诺。 星域中，一黑一白两架上古机甲如同宿命的对手，展开了惊天动地的对决。 他们的战斗早已超越了常规，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能量的剧烈奔流，炫目的技巧与超越人类极限的操作，将那片深空战场变成了光芒闪烁的死亡舞台。 迪昂见识过泽诺的实力，并未轻敌，但胸腔中积压的暴怒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两人的战斗激烈到令星辰失色，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双方的精神力都因过度消耗而开始显现疲态。 一次激烈的碰撞后，两架机甲借力向后漂移，在虚无的宇宙中遥遥对峙。 一黑一白，静默悬浮。 “嘀嘀嘀——” 通讯请求的提示音突兀响起。 迪昂瞥了一眼全息屏幕，冷哼一声，按下了接通。他倒要听听，这个贫民窟爬出来的贱民有什么可说的。 “她待在我身边什么事都没有，她会在最安全的地方生活，她能自己决定名字，她可以叫小黑，也可以叫温蒂，更可以叫任何名字，而不是你取的吉赛尔！” “你保护不了她，为什么还要给她永久标记，你保护不了她，为什么还让她涉险！你杀了她，你杀了小黑，你杀了吉赛尔——！！！” 嘶吼到最后，泽诺的声音几乎破裂。 白色的机甲随之爆发出悲愤的光芒，不顾一切地朝着迪昂冲来，那架势，分明是要同归于尽。 迪昂操控机甲灵巧地规避开来，那双蔚蓝的眼眸早已布满血丝，声音冷厉如冰刃，“明明是你效忠的联邦设下圈围剿了她！是你们杀死了吉赛尔！跟在你身边她选择的是我！你有什么资格叫嚣！你这阴沟里的蛆虫，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反驳之后，迪昂将机甲的功率输出推向更高，更狠戾的杀招朝着泽诺倾泻而去。 两架机甲再次缠斗在一起，能量碰撞的余波席卷四方。 然而，此处战场靠近联邦控制区，他们的舰队可以轮番替换，为泽诺提供支援和喘息之机，而迪昂的帝国舰队却难以持续维持如此高强度的作战。 在属下的再三劝谏下，迪昂只能咬牙切齿地暂时后撤。 “等着吧，贱民。下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们任何机会。” 留下这句冰冷的宣告，黑色的机甲率领帝国舰队，消失在了星海的阴影中。 回到临时基地，迪昂不顾连轴转作战后身体的极度疲惫，立刻投入下一次作战计划的部署。 指挥室内，连番征战的将领们个个面色惨白，光脑不断发出身体机能过载的警告。 终于有将领鼓起勇气，恳请迪昂进入医疗舱进行恢复。 迪昂对此嗤之以鼻。然而，当他猛地站起，一直紧绷的神经稍有松懈时，强烈的眩晕感瞬间击倒了他，这位帝国最强的3s级alpha，人生中第一次，毫无预兆地晕倒在地。 等迪昂恢复意识时，他已经躺在医疗舱内了，很快，他皱起眉头，烦躁地踹开了医疗舱门。 “轰隆”巨响吓得周围的医疗人员面无血色。 “陛下！您疲劳过度，至少需要再休息一天才能完全恢复……”一名医官壮着胆子劝阻。 迪昂冰冷的眼神让他瑟缩噤声。 “传令，让罗斯将军、弗洛斯上将立刻到会议室。”迪昂冷漠地下达指令，迈开长腿从医疗舱中走出。 然而，他刚走出几步，指挥中心的大门滑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前线——他的母亲，帝国前王后。 前王后面容憔悴，岁月的痕迹比以往更深地刻在了脸上。 她的目光忽略人群，精准地落到迪昂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复杂的疲惫，“这场战争已经是我们帝国赢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迪昂收回一刹的惊讶，闻言沉下脸来，“为什么不呢现在乘胜追击攻进二级星，再进一步，联邦就属于我们帝国的了。” 前王后深吸了一口气，“迪昂，到此为止吧。” 迪昂怒极反笑，“到此为止他们联邦知道停止吗父亲在位期间他们频繁进犯，小打小闹从没停下过，我为什么要饶恕他们，这么喜欢挑衅，那就该知道踩了老虎尾巴的下场！” 前王后欲言又止，她上前一步拉住要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迪昂，声音软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迪昂，如果征服联邦的星域是你的霸业，那也请你稍缓些时间吧，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但是……” “你知道，你怀孕了吗再这样下去，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死的。” 迪昂阴郁的蓝眸中闪过惊愕，“怀孕我是alpha！我……我……” 然而，母亲的目光没有任何闪烁或玩笑的意味，在她的目光下，迪昂脸上的暴怒与质疑逐渐被一种茫然所取代，他缓缓地抬起手，抚上自己平坦的腹部。 alpha的生殖腔早已退化，生育是omega的职责，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虽然宇宙浩瀚，并非完全没有alpha受孕的先例，但那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是仅存在于医学档案中的极端罕见案例。 他，迪昂d维伦弗德，帝国史上最强的3s级alpha，象征着绝对力量与统治的存在……居然怀孕了。 他怀了吉赛尔的孩子。 在巨大的震惊与怀疑之下，他接受了帝国最严密的医学检查，所有的检测数据，所有的生理指标，都冷酷而明确地指向同一个事实—— 在他体内，早已退化仅有拇指大小的生殖腔内，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顽强地存活，并搏动着。 迪昂恍惚了。脑中不受控地闪过与吉赛尔相处的画面，某段被他忽略的对话也跟着画面浮起来，就像在耳边响起那样真切。 【跟你在一起真高危。】 【怎么，不好玩吗】 【切，你在风暴中心欣赏着所有人被你卷得团团转的丑态，对你而言当然是开心了】 后来，后来吉赛尔又说了什么好像她说了，‘遭殃的都是我们这些无辜的平民’。 迪昂对着光脑投射在半空中、密密麻麻的体检报告，沉默了许久，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他在指挥室里坐了一夜。 当晨曦微露，将领们前来汇报时，他做出了决定，将前线的指挥权全权移交，自己则跟随母亲，返回了那座悬浮于帝都上空的冰冷王宫。 他没有回到自己奢华却空旷的卧房，而是径直走进了吉赛尔生前最常待的那个房间。 这里早已被侍女收拾得一尘不染，柔软的被褥上再也嗅不到一丝她残留的信息素。但奇异的是，只有蜷缩在这片她曾存在过的空间里，他才能获得片刻不安的睡眠。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蜗居了一个月。期间，母亲提议将胚胎取出，放入人造子宫培育，以规避alpha身体孕育的风险。 迪昂拒绝了。 他近乎偏执地想要这个孩子在他体内孕育，仿佛这样，吉赛尔就有一部分还留在他身体里，只有通过这种血肉相连的方式，他才能感受到一丝虚幻的平静与安心。 尽管他不在前线，精锐的帝国军团依旧势如破竹，将联邦逼得节节败退。 联邦如今仅靠着泽诺驾驶上古机甲在苦苦支撑，但所有人都明白，败局已定。 求和的信息雪片般飞来。迪昂面无表情地阅览着联邦最初那些仍试图维持体面、带着算计的补偿方案和空洞道歉，内心毫无波澜。 渐渐地，那些文书上的语气从强装镇定，变成了低声下气的恳求，甚至愿意献上大半三级星域作为帝国的殖民星。 迪昂冷笑着，心里却没有报复成功的快感，只有无边无际的空虚跟寂寥。 他的腹部逐渐隆起，紧实的腹肌被撑开、抚平。然而，alpha的身体终究难以承担完整的孕育过程。因生殖腔无法达到生育标准，在孕期第六个月，他不得不接受手术，将孩子移入人造子宫。 迪昂拒绝使用麻醉。他清醒地感受着冰冷的手术刀划开自己的皮肤，亲眼看着那个血淋淋的、尚未发育完全的小生命被小心翼翼地取出，送入无菌的培育装置。 仅仅休息了个把小时，他便强忍着剧痛，撑着身体，一步步挪到了培育室。 最先进的人造子宫被反复检测确认安全，椭圆形的透明容器外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进行着最严密的生命维持与监控，数名医疗人员正紧张地实时记录着数据。 他倚靠在门框上，目光穿透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容器里那个小小身影。 他还那样小，如同没有皮毛的幼猫，他紧闭着双眼，皱巴巴的，像个抽象的小泥人。 是男孩……他的基因果然还是更胜一筹。 是黑皮肤……她也不差。 迪昂莫名地红了眼眶，一股尖锐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让他无措又茫然。 他这副罕见的脆弱模样，让周围的白大褂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打扰。他们交换着眼神，最终悄然无声地退出了培育室，将这片刻的宁静留给他独自一人。 【如果他们是劣质基因，那我也是，不对吗】 【我的黑皮肤已经告诉所有人了，我并不是你口中所谓的优质人种，甚至算是个变异的omega。】 记忆里吉赛尔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此真切，仿佛她就站在身边，带着那种他曾经不以为意的平静，陈述着事实。 他一直将她牢牢掌控在手心，却从未真正聆听过她的灵魂出口，她早就在表达她的想法了，只是他傲慢地以为那不过是撒娇、抱怨或迷茫的自言自语。 他自以为给了她最好的一切，他认知中最好的物质，他扭曲的爱与占有，他不断地要求她臣服，逼迫她说爱他。 侵略跟占有，这是alpha与生俱来的本能。 可明明他曾要求她去对抗信息素，发自内心的去爱他，他那时是那么的想要刨开她的胸腔，在她的心脏上刻下名字。 迪昂对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一种荒谬的可笑，他噗嗤一声真的笑了出来，与此同时，温热的眼泪也毫无预兆地滚落。 越笑，眼泪就流得越凶。 直到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隔着冰冷的强化玻璃，凝视着人造子宫里那个安静沉睡的“小泥人”，他才幡然醒悟。 这场战争，正如吉赛尔说过的那样，最终遭殃的是无数像她一样的平民。而他，即便征服了整个联邦，又能如何这个流淌着他和吉赛尔血液、继承了所谓“劣质基因”标记的孩子，未来又该如何在这个他亲手塑造的、充满偏见的世界里自处 他明明有能力去改变帝国，去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一个或许能让她感到安全、得到尊重的地方。 可他从未为她真正去做过什么。 从那天起，一切开始改变。 联邦那份低声下气的求和协议，被迪昂通过了。他没有对联邦赶尽杀绝，但划走了其大半星域。 他将重心转向帝国内部，开始以铁腕推行改革，废除了大量基于血统和基因的歧视性法律。这触动了无数贵族的利益，不满与暗流汹涌而至。阶级固守本是帝国的基石，然而，所有试图反抗的声音，都在迪昂激进甚至堪称残酷的镇压下，化为了无声的恐惧。 外界开始推测，新王在与联邦的最终决战中精神力严重受损；他们谣传，失去omega的迪昂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疯王。 各式各样的流言版本，在帝国的暗巷与贵族沙龙中悄然蔓延。 但身处风暴的中心，迪昂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不是疯了。 他是在忏悔。 他的爱人，是他轻蔑的黑皮肤，是他嫌弃的劣质基因，是芸芸众生里蒙尘的钻石，历经波澜来到他身边创造了奇迹，但因为他太过傲慢，所以爱降临之后才后知后觉地知道了，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