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茶山上的女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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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驶入江南地界，风光迥异。水田如镜，映照着天光云影，桑林连绵，望之不尽。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草木清香，与北方干燥的风土截然不同。这一日，行至湖州府辖下的云雾山，此地以出产“云雾茶”闻名遐迩。 然而，上山之路却见不到多少采茶人的踪影，反倒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行至半山腰一处颇为气派的茶庄前，只见一位年约二十七八、身着素雅青罗裙、发髻微松却难掩清丽面容的女子，正与几个管事模样的人激烈争执。那女子眉宇间带着疲惫与倔强，正是此间茶庄的女主人，阮清。 “为何不能降如今新茶上市，别家都在降价争抢客源，我们固守原价，这些上好的春茶难道要烂在库里吗”一管事急道。 阮清摇头，声音虽轻却坚定：“云雾茶之珍贵，在于其‘三炒三晾’的古法工艺，在于这云雾山独有的水土。降价易，再想提价就难了。一旦与寻常茶饼为伍，便失了身份，日后如何立足” 另一管事叹道：“夫人，理是这个理。可茗香阁那边压价狠，又仗着与织造府的关系，抢了我们不少老主顾。再这般下去，庄子里上下下的嚼谷都成问题……” 京禧等人驻足聆听片刻，便明白了大概。阮清夫君早逝，她独力支撑这偌大家业，偏又遇上同行倾轧，处境维艰。 林墨轩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夫人，我等是北地来的行商，途经宝山，闻得茶香，特来叨扰。适才听闻夫人困境，或有一二拙见，不知可否一听” 阮清见来人气质不凡，言语客气，虽心中戒备，仍还礼道：“先生请讲。” 林墨轩不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夫人可知，北地豪商巨贾，近年来最喜何种饮品” 阮清一怔：“自是江南佳茗。” “是也，亦非也。”林墨轩微微一笑，“他们求的，不止是口舌之欲，更是一份风雅，一种身份。夫人之茶，工艺独特，品质上乘，所缺者，乃一个故事，一份稀缺。” 京禧在一旁缓声道：“阮夫人坚守古法，此乃‘根’。然则，酒香也怕巷子深。何不将这古法传承、夫人您独撑家业之不易，婉转道出再请擅文墨者，品评其色香味之独特，赋予其文心雅韵。使其不独是解渴之物，更是可品、可赏、可赠之雅物。” 顾知微接口道：“小妹不才，或可试作《云雾茶记》一篇，述其山川灵秀、工艺传承、夫人之志。” 阮清听得眼中异彩连连，这些想法，她并非全未想过，只是困于现实，无力施行。她迟疑道：“诸位所言，如梦方醒。只是……这雅名如何远播渠道又在哪里” 林墨轩道：“夫人若信得过，林家在北地及各繁华州府尚有几分薄面，可代为引荐，专供那些讲究的茶楼、书院及高门大户。价格，非但不能降，还须提上三成。但要注明，每年所产有限，先订先得。” “这……提价三成”阮清与管事们皆惊。 “正是。”京禧颔首，“物以稀为贵。世人多有此心，越是难得，越觉其佳。夫人需立下规矩，非知音不售，非雅客不卖。” 正商议间，山下喧哗，竟是茗香阁派来的人，欲强行查验阮家茶庄的制茶工艺，实为挑衅夺方。卫清风与赵毅上前，未等对方逞凶，飞影已如鬼魅般贴近那为首之人，低语数句，亮出一样信物，乃之前江湖朋友所赠，那人顿时面色大变，仓皇退去。 阮清见此，知这群年轻人绝非寻常行商，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深深一福：“诸位金玉之言，阮清茅塞顿开。若不嫌弃，请庄内奉茶，细细商议。” 此后数日，顾微的《云雾茶记》悄然流传于文人墨客之间，林墨轩的商路也开始发力。阮清依计而行，整顿茶庄，严格品控，更设计了独特的“阮氏云纹”标记于茶罐之上。“云雾茶”声名鹊起，订单纷至沓来，价格不降反升，供不应求。 离山之时，阮清携庄内众人相送，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虽未能随行，却将一枚刻有云纹的紫竹信符赠予京禧：“小姐大恩，阮清没齿难忘。日后但有所需，凭此信符，云雾山阮家，倾力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