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名字是刻在心上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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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如纱，尚未被初阳驱散，将整座京城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寂静之中。 归心门的废墟之上，冰冷的石块与断裂的木梁间，小桃孤零零地跪坐在地，眼神空洞而茫然。 她环顾四周，这片破败之地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与恐惧。 “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哭腔，“那个名字……苏菱安……是谁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口，触到一缕被缝得极为仔细的布条。 那布条早已洗得发白，却依然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她凑近鼻尖，用力一嗅。 极淡，却又无比熟悉的安神香味道，瞬间刺入她的脑海。 这味道，是……是小姐惯用的！ “小姐！”小桃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中瞬间被泪水填满，迸发出惊人的光彩，“我想起来了！小姐！” 然而，那光彩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话音未落，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神魂，瞳孔骤然一缩，刚刚凝聚起来的神采瞬间溃散，再度陷入了那片令人心悸的空白与迷茫。 不远处，刚刚从祭坛返回的苏菱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一颗心如坠冰窟。 那股源自天地法则的抹杀之力，竟已如此强大，连与她灵魂羁绊最深的小桃，也开始在记忆与遗忘的边缘痛苦挣扎。 “主上。” 一道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墨鸦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卷新制的机关卷轴。 这卷轴本该用秘法烙印下昨夜传遍京城的梦境讯息，此刻却是一片刺目的雪白，什么都没有留下。 苏菱安没有看卷轴，她的目光落在墨鸦身上。 墨鸦会意，面无表情地伸出左手，在自己胸口处轻轻一按。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他胸前的外甲应声开启，露出一颗由青铜与玄铁铸造的机关心。 那颗心冰冷而精密，无数齿轮与发条交错，而在其最核心的位置，用熔金的笔触，深深镌刻着四个大字——主名苏菱安。 字迹上的金粉依旧熠熠生辉，未曾有半分褪色。 “只要心未锈，名不灭。”墨鸦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 苏菱安凝视着那颗青铜心上的名字，眼中冰冷的绝望终于被一丝微光刺破。 她猛地转身，快步走到废墟中央那口小小的灵泉池旁，没有丝毫犹豫，指尖逼出一滴殷红如血钻的心头血，滴入泉水之中。 嗡—— 泉水瞬间剧烈翻涌，血珠融入其中，整池泉水都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柔和的紫金色光晕。 水面之上，数个米粒大小的光点缓缓浮现，如梦似幻。 苏菱安知道，那是她最重要的记忆。 她伸出颤抖的指尖，轻轻触碰其中一个光点。 刹那间，画面涌入脑海。 那是她与小桃初遇，那个瘦弱的小丫头抱着半个馒头，却固执地要分她一大半；画面一转，是她与叶寒舟大婚之夜，红烛之下，那人虽满眼疏离，却还是为她挡下了一杯毒酒；再一转，是母亲临终前，将那块刻着“菱安”二字的暖玉塞进她手中，气若游丝地叮嘱…… 她的指尖划过另一个光点，那光点似乎更加明亮。 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苏菱Дa被瞬间拉入了一段模糊的影像之中。 熟悉的镖局练功场，阳光正好，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正迈着小短腿，在梅花桩上奔跑，而场边，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正满脸自豪地笑着，大声喊她：“菱安！我的好女儿，慢一点！” 是爹爹！ 苏菱安猛然惊醒，剧烈地喘息着，脸上已是泪痕交错。 她下意识地看向天空，却惊骇地发现，本该东升的日影，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退了三刻！ 昨日重现！ 灵泉不仅能储存记忆，在心头血的催动下，它甚至能小范围地扭曲时间！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疯狂成型。 她不再迟疑，立刻引动灵泉之力，将自己脑海中所有关于亲人、朋友、仇敌的重要记忆，全部剥离出来，封入一个个光点之中，用灵力将它们串联起来，形成一条坚不可摧的“记忆锚链”！ 做完这一切，她立刻看向不远处的叶寒舟。 他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与戒备，却唯独没有了往日的温度。 那蛊虫与天地法则的双重抹杀，让他也受到了波及。 “你……”叶寒舟终于开口，声音冷淡而疏离，“是那位姑娘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似乎见过”，多么伤人的四个字。 苏菱安心如刀割，面上却强撑起一抹笑容，那笑容灿烂得有些刺眼：“无妨，忘了就忘了。我再让你记住一次，就一次。” 话音未落，她并指如刀，再次划破指尖，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 她踏前一步，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在他眉心处飞速画下一道繁复而古老的符文。 “以我之血，引泉为介，开汝识海，忆我之名！” 符文成型的瞬间，她另一只手猛地拍在灵泉水面之上，磅礴的灵泉之力被她强行引出，顺着她与叶寒舟眉心的血符连接，狂暴地灌注进他的识海！ “啊——！” 叶寒舟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抱着头跪倒在地。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交叠、碰撞、炸裂！ 前世今生，雪夜破庙，他看见自己踉跄着伸出手，从冰冷的雪地里捡起那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她。 他又听见她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在他耳边响起：“你若不怕我身上的毒，便娶我。” 幻境层层加深，将他拉回了最初的那个夜晚。 破庙之中，寒风呼啸。 苏菱安蜷缩在角落，发丝上还沾着凝固的血迹，脸色惨白如纸，可看到他时，却咧开嘴，对他露出一个毫无畏惧的笑容：“你长得真好看，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索命鬼。” 他本能地皱眉，转身就要离去。 这个女人，来路不明，浑身是谜，沾染上必是天大的麻烦。 “别走，”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笃定，“我有灵泉，能解你身上连神医都束手无策的‘烬霜’之毒。” 就是这一句话，留住了他的脚步。 那一夜，他第一次在毒发时感受到了体温，而不是刺骨的冰寒。 如今，幻境重演。 面对着角落里那个冲他微笑的少女，叶寒舟眼中的冰冷与挣扎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悔恨与爱意。 他没有再像记忆中那样冷漠地盘问，而是发疯般地冲上前，不顾一切地将那个瘦弱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不是忘了你……”他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是我怕……是我怕记着你，却又一次护不住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体内沉寂的烬霜之力轰然爆发！ 那霸道的紫金色力量不再是摧毁生机的剧毒，而是与灌入他识海的灵泉之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一声巨响，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灵魂深处。 禁锢着他记忆的无形枷锁，在这两股力量的共振之下，被悍然震碎！ 叶寒舟猛地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惊心动魄的眼睛，深邃的紫金瞳对上了苏菱安同样泛着紫金光芒的眼眸，里面再无半分迷茫，只有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深情。 “苏菱安，”他低哑开口，一字一顿，“我回来了。” 苏菱安紧绷的身体终于一软，靠在他坚实的肩头，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 可这温存的时刻并未持续太久，她怀中的灵泉池突然剧烈震荡起来，水面上那上百个记忆光点竟不受控制地自动飞出，在半空中飞速排列，最终汇成一幅微缩的星图！ 星图的中心，熠熠生辉，直指皇宫深处！ 与此同时，两道急促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小姐！不好了！”是小桃的尖叫，她的神智在叶寒舟记忆恢复的瞬间也清明了过来，“西街的安济坊！牌匾被人换了！现在……现在写着‘安民坊’！” “主上！”墨鸦的身影如鬼魅般疾步而来，手中一只机关鸟正在分解，吐出一张小小的密报，“正朔盟于昨夜丑时，调动三千禁军，已将皇家藏书阁地底三层，彻底封锁！” 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阴谋。 抹掉她的痕迹，篡改与她相关的地名，封锁记载着她一切过往的史料…… 苏菱安缓缓直起身子，离开了叶寒舟的怀抱。 她伸出指尖，轻轻划过唇角因强行催动心头血而溢出的一丝血痕，感受着那抹铁锈般的腥甜。 随即，一抹极冷极艳的笑容，在她唇边绽放。 “想把我从这世间，从这历史上，一笔一笔地剜掉”她轻声低语，声音里却带着焚尽八荒的烈焰与疯狂，“好啊——那我就亲自去史官的笔下，把‘苏菱安’这三个字，用血，一个一个地，给他们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