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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楼二楼！ 陈潜身形甫一踏上通往二楼的木梯平台，一股如同屠宰场般的浓烈血腥恶臭，裹杂着残席上的檀香、酒肉腐烂的混合气息，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来，令人窒息欲呕！ 寒风自四面八方破碎的窗棂呜呜灌入，卷起满地狼藉的杯盘碗碟碎片与断裂的珠帘玉串。 名贵木材制作的地板上，深褐色的陈旧血迹与新溅射的猩红液体如同可怖的涂鸦斑驳交错。 刺鼻的腥味混杂着残余的酒肉香气，形成一股令人肠胃翻腾的怪异味道。 七八名身着总管府家丁服饰的尸体如同破麻袋般横七竖八倒伏于地，死状各异，有咽喉被割断的，有胸口遭致命贯穿的，还有头颅被重手法砸得塌陷的，显然是被那几名“渔民”刺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格杀，突袭取得了开门之利。 然而此刻，闯入楼中那几位悍不畏死的“渔民”英雄，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与绝境！ 三名身着枣红镶金边、华美异常袈裟的番僧，呈“品”字形站位，将仅存的四名渔民死死围困在中央！ 居中为首那番僧，身量异常魁梧，阔口环眼，满面虬髯根根硬挺如钢针戟立！ 最骇人的是他那双蒲扇般的巨掌，此刻掌心朝外，十指箕张微曲，色泽竟已化作一片暗沉沉的紫金之色！指节伸缩间发出噼啪如爆豆般的骨节摩擦声！ 赫然是大轮寺密宗一脉，镇派绝学“大日如来金刚掌”催运到巅峰境界的征兆！ 脚下步伐更是沉如山岳，每一次踏步，脚下铺设的青砖竟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脆响，留下清晰的足印！ 掌力未发，雄浑如山的掌劲已然压得数丈之内空气凝滞！ 左侧番僧手持一柄沉甸甸、碗口粗细、通体鎏金闪烁华光的密宗降魔杵！ 杵身符文密布，分量极重！舞动起来风声凄厉呼啸，呜呜作响，劲力千钧！每一击都蕴含着开碑裂石、粉碎金铁的可怕威能！ 右侧番僧双臂大张，双手十指弯曲如铁钩，每一根指甲皆修长如匕，色泽漆黑发亮，隐隐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与一丝腥甜之气！ 使的正是密宗秘传，诡异毒辣、专破护体罡气的“森罗鬼爪手”！五指划空，带着渗人的嗤嗤之声，仿佛能直接撕碎人的神魂！ “嘿！不知天高地厚的汉狗贱种！敢捋佛爷金身宝刹！当真不知死字几笔几划！” 那手持降魔杵的壮硕番僧横眉怒目，咆哮如九天雷动！声浪滚滚竟震得楼内珠帘哗哗作响！ 他话音未落，那沉重无比的黄金杵已裹挟着万钧巨力，“呜——！！！”地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锐啸！如同泰山压顶般，朝着被逼到死角的一名虬髯渔民狂砸而下！ 杵影如山！锁死了对方所有闪避腾挪的空间！ 那虬髯渔民双手分握一对精光闪烁的分水蛾眉刺！本以轻灵迅疾见长，此刻却硬生生被刚猛绝伦的杵风压迫得如陷泥淖！眼见巨杵凌顶，避无可避！ 他眼中绝望之色一闪而逝，旋即爆发出玉石俱焚般的凶悍狠戾！狂吼一声！竟是双臂用尽毕生之力猛地向上一交叉！双刺成十字硬架那开山巨杵！ “铛———！！！！！” 一声洪钟大吕般的巨响震彻楼宇！似有巨锤猛击千斤铜鼎！ “咔嚓！噗——！” 双刺应声弯曲如麻花！虬髯渔民双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虎口炸裂鲜血迸溅！他全身剧震如同筛糠！胸腹间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一大口鲜血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整个人被这无俦巨力砸得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 “轰隆”一声巨响！竟将侧面一张镶嵌玉石、重达数百斤的楠木大屏风撞得四分五裂！碎木残屑纷飞中，人已嵌入断木堆中，七窍流血，筋骨寸断，气绝当场！ “焦老四——！” 旁边一名使着四尺雁翎刀、刀法沉稳凌厉的中年渔民目眦欲裂！发出椎心泣血般的悲呼！ 他本正被那使“森罗鬼爪手”的番僧缠斗，对方十指如钩带起道道诡风，阴毒刁钻，每每袭向心脉丹田要害，令他手中钢刀如同被蛛网缠住，运转顿显凝滞迟涩。 “哼！自身难保，犹敢怜惜他人蚍蜉撼树，不自量力！”那使鬼爪的番僧一声冰寒刺骨的冷哼！一双鬼爪带起漫天爪影！爪尖腥风扑面！逼得中年渔民连连倒退！ 紧接着，番僧身形一晃欺至近前，双掌猛地向前一推！一股阴柔诡谲、缠绵如毒蛇的气劲掌风骤然无声无息地笼罩而至！ 这掌力阴柔歹毒，竟能乱人心神！ 中年渔民只觉眼前猛然一黑！脑中嗡鸣一片！胸口气血翻腾如同沸汤！手中刀法刹那间乱作一团！ 那无形无质、却歹毒异常的掌风已然及身！阴柔歹毒的暗劲瞬间穿透护身气劲，狠狠刺入他胸前膻中要穴！ “呃啊——！” 中年渔民只发出一声短促闷哼！身形如同遭了定身咒法般猛然僵住！随即如同醉酒般左右摇晃几下，脸上血色如潮水般急剧褪去，瞬息间由赤红转为铁青，再变为一片死人般的煞白！ 双目中的神采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手中沉重的雁翎刀“当啷”一声脱手坠地！ 人已软软瘫倒，胸口犹在微微起伏，却再无半点生机！竟是被那歹毒掌力瞬间震断了心脉，顷刻毙命！ 从破窗杀入到此刻，不过盏茶功夫！四名悍勇异常的渔民壮士，竟已惨死两人！仅余两人浴血苦撑！ 剩下两人，一人便是那带头的老渔夫首领！ 此刻他左肩琵琶骨处赫然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鲜血染红了半身短褐，手中一柄精光闪闪、薄如柳叶的奇形短刃刀，正舞得疾风骤雨般泼水难入！ 勉力抵挡住两名身着玄冰纹软甲、身形飘忽如鬼魅、手持玄冰短刃的冰刀卫！ 这两名冰刀卫功力虽比楼下那些更胜一筹！手中兵刃更是薄如蝉翼的玄冰寒刃！ 挥动之际寒气四溢，白霜隐现，刀身竟发出嗤嗤如同裂帛的破空厉响！每一刀皆如毒蛇吐信，刁钻歹毒至极，专挑周身关节筋络下刀！刀锋所向，寒气刺骨！ 那老渔夫首领刀法精深如海，身法更是滑溜如江底游鱼，闪转腾挪间屡屡于不可能处避开致命袭杀！ 饶是如此，终究肩骨受伤，气力耗损，面对两名顶尖冰刀卫狂风骤雨般的快攻，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手臂、肋下已然挂彩数处，血染衣襟！ 最后一名年轻渔民，手中一具精巧机弩早已箭矢射罄！ 此刻背靠首领，挥舞着一对带锯齿的解腕短刀，拼死抵抗着另一名如同跗骨之蛆、刀刀追魂索命的玄冰卫！形势亦是岌岌可危！身上刀痕累累，血染衣袍！ 大厅最内侧！ 临窗一扇巨大屏风之前，潮州路总管伯颜察儿负手而立！ 他身着宝蓝色暗花团云纹锦缎袍，腰束嵌玉丝绦，身形略显富态，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却毫无半分寿星的喜庆和悦之色，双颊微松的肌肉紧绷着，一双细长狭目眯成缝隙，两道阴鸷彻骨的寒光从中射出，如同两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死死盯住场中那惨烈的搏杀，宛若正在审视笼中垂死挣扎猎物的豺狼。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却是他身侧那位！ 一个身形异常枯瘦，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的老喇嘛！ 此人身着一尘不染的杏黄僧袍，外罩着一件红底绣满繁复金线梵文的庄严袈裟，更显其瘦骨嶙峋。 手中不疾不徐地捻动一串光滑温润、每一粒皆有龙眼大小、光泽内蕴的黑色骨珠串。 他面容干瘪，如同被风干的橘皮，深陷的眼窝之中，却嵌着一双亮得吓人、几乎不像人间的眸子！开阖之间，两道精光如同两道淬毒的闪电流转，凛冽森寒，仿佛能冻结人的魂魄！ 尤为可怖的是他周身！明明未曾显露半分气机，却自然而然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粘稠如实质泥潭般的沉重压力与寒意！ 充斥着整片空间！即便隔着偌大厅堂血战战场，陈潜与苏韵身形踏入二楼的瞬间，竟不由自主地心生警惕，浑身汗毛倒竖！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瞬间锁定在这个枯瘦老僧身上！ 此刻，面对满地尸骸、血污满庭的惨烈景象，伯颜察儿嘴角难以察觉地向上抽动，竟勾出一抹残忍嗜血的阴冷笑意！ 他微微侧过身，对着那枯瘦老喇嘛，用一种刻意压低、却充满得意与极度嘲弄的语气道： “达瓦钦赞上师请瞧，”他下颌微抬，指向场中血战处，眼中尽是对生命的漠视与掌控者的傲慢， “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不识真佛法力的宋狗贼，妄想以卵击石，岂不知便如同扑火的蜉蝣纵使冲撞一时，终究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任其万般挣扎，终难逃我佛门广大，伏魔卫道的无上法力！此亦足见今日邀上师法驾莅临，乃是佛祖指引，借您法力，镇压宵小！” 那枯瘦如骨、法号达瓦钦赞的老喇嘛，干瘪紧绷的脸皮竟牵扯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诡谲笑容，深陷眼窝中的精光猝然暴涨如两点鬼火！ 视线掠过地上那两名渔民惨死的尸身，如同在俯视草芥尘土。他捻动骨珠的手指动作丝毫不变，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如同腐朽的棺木摩擦，却带着一股奇异的、能穿透一切噪音的魔力，每个字都像是用钝刀在刮磨生硬的骨头： “总管大人金玉良言，堪破迷惘。佛祖虽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然亦有……金刚怒目之时，方显降服魔道之威德。” 他微微一顿，捻动骨珠的动作细微而难以察觉地加快了一丝，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般滑过场中仅存的老渔夫首领和那年轻渔民，语气陡然变得阴森寒冷如同九幽寒风： “此二孽障……魔障深重，冥顽不化，依旧负隅顽抗，徒增无边罪业……实乃业火焚烧、不可超度之顽石……” 他声线越发尖利，如同夜枭啼鸣， “……其气血喷洒魂飞魄散之际，便当作布施……恰为……密宗无上大法华……显耀威能无俦之……无上妙妙殊胜……祭礼！” 伯颜察儿脸上那抹残忍冷酷的笑意骤然扩大，眼中闪烁着无比快意的光芒，死死盯住尤在浴血奋战的渔民首领： “上师法眼如炬！所言妙极！妙极！今日便借这些叛逆贼子之鲜血头颅，为本官这五十寿诞——祭旗开路！也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报’了！”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平淡冷漠，仿佛谈论的不是数十条活生生的人命，只是碾死几只蝼蚁，其中蕴含的彻骨残忍与视生命如草芥的冰冷杀意，比那玄冰刀刃更寒，比那番僧咆哮更令人肝胆欲裂！ 就在这伯颜察儿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正被两名冰刀卫疯狂围攻、险象环生的老渔夫首领，陡然被左侧冰刀卫一个诡异的“九幽鬼步”欺至肋下死角！冰冷的玄冰刃如同噬骨毒蛇，快如闪电般地一削！ “嗤啦——！” 老渔夫首领肋下衣衫应声撕裂！一蓬滚烫的鲜血如雨喷洒！ 他痛哼一声，脚下踉跄半步！但老者悍勇绝伦！竟不后退！眼中炸裂出刻骨的仇恨与不屈的光芒！反手一刀！刀光如匹练横空！竟将那右侧趁隙逼上来的另一名玄冰卫硬生生逼退数步！ 他强忍剧痛，不顾肋下鲜血如注，猛地昂首发出一声裂石穿云、饱含着无尽悲怆与愤怒的厉吼！ 其声如龙吟虎啸！竟压过了满场金铁交鸣！响彻整座醉仙楼： “伯颜察儿！蒙铁罕！！尔等鞑虏走狗——！祸我万里汉家山河——！屠戮我大宋铮铮遗民——！上至八十老叟下至襁褓婴儿——！累累血债罄竹难书——！” 老者须发怒张，状若疯魔，目光如电，直刺伯颜察儿： “今日——！吾等纵然血染此楼——！魂飞魄散——！也要用这一腔尚未流尽的赤血——！告知尔等畜生——！崖山十万不屈英魂长存天地——！华夏血脉永世不灭——！煌煌天道——！必……诛……尔……贼——！！！” 这声厉啸，悲愤惨烈，竟如同凝聚了所有含冤屈死的亡魂呐喊！震得楼宇嗡嗡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