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回溯孙大伟，他与一个盘踞多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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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回溯孙大伟，他与一个盘踞多年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五秒钟。 丁凡能听到听筒里传来的，细微而嘈杂的背景音，有犬吠声，此起彼伏，带着一种空旷场地的回响，还有风吹过线路的“呜呜”声。这些声音，勾勒出一个荒凉而偏远的轮廓。 “你哪位” 终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沙哑、低沉，像是生了锈的铁器在摩擦，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子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疲惫。 “市纪委，丁凡。” 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丁凡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对方那一下明显加重的呼吸声，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他不在。”对方的声音变得冷硬，像一块石头，不带任何温度。 “他什么时候回来”丁凡问。 “不知道。” “那麻烦你……” “嘟……嘟……嘟……” 丁凡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他缓缓将电话放回了原位。 办公室里很安静，旁边工位的小李，连敲击键盘的动作都放轻了许多，似乎生怕打扰到他。 丁凡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示。他只是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那被楼宇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这个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头被拔了牙、断了爪，还被贴上“疯狗”标签的狮子，被流放到荒原上舔舐了十三年伤口。当它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人靠近时，它的第一反应，绝不会是摇尾乞怜，而是亮出自己仅剩的、早已磨平的獠牙，发出警告的低吼。 尤其是，这个穿着制服的人，来自那个当年亲手给它贴上标签的地方——市纪委。 在林海看来，自己不过是一个从档案柜的角落里，被翻出来的陈年旧案。或许是某个新上任的领导，心血来潮，想拿他这件旧事做点文章。无论做什么文章，对他而言，都毫无意义，甚至可能是一场新的羞辱。 所以，他选择不见，不听，不理。 丁凡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他明白，想让林海这头睡狮重新睁开眼睛，光靠市纪委的身份去“请”，去“谈”，是绝无可能的。 你得让他闻到血腥味。 是十三年前，他追丢了的那个猎物的血腥味。 要做到这一点，丁凡就必须比林海本人，更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需要知道，那只逃脱的猎物是谁，它躲在哪个洞穴里，而那个为它打开牢笼，并反手将猎人关进去的看守，又是如何一步步做到的。 他需要看到完整的、未被删改的真相。 丁凡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意识，沉入了那片只有他能进入的，由数据和因果构筑的黑暗之海。 【天网恢恢系统，启动。】 【目标锁定：江州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孙大伟。】 【请求权限：对目标进行全面深度回溯。】 【警告：目标为正厅级干部，且长期处于政法系统核心岗位，回溯将消耗巨额正义值。是否确认】 【确认。】 扳倒林远山所获得的庞大正义值，此刻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油箱，足以支撑他进行一场超长距离的远航。 【正义值扣除完毕。】 【回溯开始……】 丁凡的意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从身体里拽了出来，投入了一条汹涌的时间长河。无数光影碎片从他身边呼啸而过，那是孙大伟从一个普通警员到市局领导的几十年人生。 画面，最终定格在了二十年前，江州市一家并不起眼的洗浴中心里。 水汽氤氲的豪华包间，池水碧绿，热气蒸腾。一个三十岁出头，还显得有些青涩的孙大伟，正穿着浴袍，略带拘谨地坐在池边。他的对面，是一个光着膀子，整个后背纹着一头下山猛虎的男人。男人四十岁上下，正是日后那个在ktv里与孙大伟称兄道弟的光头——洪兴帮的创始人，洪四海。 那时的洪四海，还不是帮主，只是一个带着十几个兄弟，靠看场子、放高利贷为生的地头蛇。 那时的孙大伟，也还不是副局长，只是市局治安支队的一个副大队长，手里有点不大不小的权力。 “孙大队，”洪四海亲自给孙大伟递上一根雪茄，笑容里带着江湖人特有的谄媚与豪爽，“我场子里出了点小事，两个喝多了的客人打架，不小心动了刀子，伤了个人。这事……您看能不能帮忙压一压都是外地人，私了就行，别走公家的程序了。” 年轻的孙大伟，犹豫了。他看着洪四海递过来的，一个厚厚的防水袋，里面红色的钞票若隐若现。 最终，他接了过来。 那是他第一次，为洪兴帮办事。 回溯的画面，开始加速。 丁凡看到了，孙大伟如何利用职权，一次又一次地为洪兴帮的各种违法活动大开绿灯。从一开始的打架斗殴、聚众赌博，到后来的开设地下赌场、暴力催收、强占地盘……孙大伟的胃口越来越大，胆子也越来越大。而洪兴帮，则在他的庇护下，像一棵吸足了养分的毒藤，迅速壮大，将根须深深地扎进了江州这座城市的阴暗角落。 画面再次跳转。 这一次，是十三年前，刑侦支队的办公室。 一个身材高大，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正将一份报告拍在桌上。他就是林海，年轻时的林海。他的脸上，还带着一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 “孙局！”林海的声音，在整个办公室回响，“我已经查清楚了，‘蓝月亮ktv’的聚众吸毒案，背后就是洪兴帮在操控！主犯洪四海的侄子洪宝，就是最大的毒贩！我申请立刻对他进行抓捕！” 坐在他对面的，是刚刚升任副局长，分管刑侦的孙大伟。 他推了推眼镜，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说：“林海，办案要讲证据。光凭几个瘾君子的口供，是定不了罪的。这件事，先放一放，不要打草惊蛇。” “放一放再放他们就全跑了！”林海的眼睛都红了。 “这是命令。”孙大伟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海最终还是不甘心地离开了。他不知道，就在他转身之后，孙大伟立刻拿起了桌上另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四海，你那个侄子，太扎眼了。让他出去躲躲风头。姓林的那条疯狗，咬得太紧，我得想个办法，把他给处理了。” 接下来的画面，丁凡已经在上一次的回溯中看过。 那封自导自演的匿名信，那场漏洞百出的调查，以及孙大伟最后那句轻飘飘的“不能让好同志流血又流泪嘛”。 所有的碎片，此刻都拼凑成了一幅完整而丑陋的图画。 孙大伟，就是那张将整个洪兴帮笼罩在江州上空的，巨大而厚实的保护伞。而林海，不过是当年那个试图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捅破这张大伞，结果反被大伞死死压住的，螳臂当车的勇士。 【回溯结束。】 【目标：孙大伟，确认与江州市黑社会性质组织“洪兴帮”存在长期利益输送及包庇关系，充当其“保护伞”。相关犯罪证据链已生成，随时可以提取。】 丁凡缓缓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拉下了百叶窗，让办公室重新回到一种半明半暗的状态。 他现在终于明白，电话那头，那个声音为何如此疲惫和绝望。 一个警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在追凶的路上，被穷凶极恶的歹徒刺伤。 而是他豁出性命追捕的凶徒，转眼就因为他顶头上司的一个电话，而大摇大摆地走出审讯室。而他自己，却因为“办事不力”，被发配去看门。 这种从内部崩塌的绝望，足以摧毁任何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丁凡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他因长时间回溯而有些发热的大脑，冷静了许多。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用之前的方式去接触林海了。 直接告诉他，自己要为他平反他不会信。 直接把孙大伟和洪兴帮的证据甩给他他可能会以为，这是孙大伟设下的，又一个要置他于死地的陷阱。 对一个在沙漠里渴了十三年的人，你不能直接给他一盆水，那会呛死他。 你得先让他看到一抹绿色，让他重新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绿洲的存在。 丁凡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份刚刚从干部室拿到的，林海的个人档案上。他翻到了其中一页，上面贴着一张林海年轻时的一寸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警服，眉眼刚毅，眼神里，透着一股能把黑暗烧穿的光。 丁凡的脑海里，闪过回溯画面中的一个细节。 当年林海追查的“蓝月亮ktv”吸毒案，那个被他死死咬住，却最终在孙大伟的庇护下逃脱的主犯，洪兴帮帮主洪四海的侄子——洪宝。 系统回溯的资料显示，这个洪宝，在十三年前“失踪”后，没过多久就换了个身份，回到了江州。这些年，他一直在负责洪兴帮最赚钱的一条生意——地下高利贷。手段残忍，逼得好几户人家家破人亡。 丁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拿起手机，没有再打那个警犬基地的电话，而是编辑了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很简单，没有称谓，没有落款，只有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 【江州市，金碧辉煌娱乐城，三楼，贵宾888包房。洪宝。】 编辑完成后，他将这条短信，发送给了那个十三年来，可能再也没有收到过任何与案件有关信息的，属于林海的号码。 做完这一切，他删除了发送记录，将手机静音，放在了桌上。 他知道，自己已经将一颗火星，丢进了那个看似早已熄灭的火药桶里。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 等待那一声，迟到了十三年的，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