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冰层下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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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璟掌心中那层微弱而纯净的白色光晕，如同冬日阴霾里意外透出的一缕阳光，并不炽烈，却带着一种违背了这末日一切法则的、温和的坚定。它持续地、无声地渗入孩子滚烫的皮肤，像最精密的纳米机械，抚平着失控的神经，中和着狂暴的高热，甚至……那绷带下腐烂流脓的伤口，恶臭似乎也淡去了些许。 孩子身体的抽搐彻底平息了，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变得略微平稳悠长，那濒死的、令人心悸的“嗬嗬”声消失了。他紧攥的小手完全松开了，脏污的小脸上，痛苦扭曲的纹路被一种深沉的、疲惫的睡眠所取代。 棚屋内，陷入了另一种死寂。 疤脸副手和其他几个远远窥探的人，张大了嘴巴，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脸上混杂着极致的震惊与一种近乎迷信的惶恐。这……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这是神迹还是……更可怕的、他们无法理解的存在 厉烬站在璃璟身后，如同被无形的惊雷劈中，僵立当场。他所有的思维，所有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碾碎！ 不是杀戮。 不是毁灭。 不是冷冰冰的数据收集。 是……治愈 这个词汇，与他捡到她以来所观察到的一切——那精准高效的抹杀，那空茫无情的眼神，那定义为“最终兵器”的出身——产生了最根本的、最剧烈的冲突！ 他看着她蹲在那里的纤细背影，看着她覆盖在孩子手上那只依旧苍白、却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手。一股寒意，比她的指尖更冷，顺着他的脊椎猛地窜了上来，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她到底是什么！ 璃璟缓缓收回了手。掌心的白色光晕如同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她站起身，转向厉烬。 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甚至隐隐透出一种玉石般的剔透感，仿佛刚才那看似轻柔的举动，消耗了她巨大的能量。但她那双墨色的瞳孔，却依旧平静，空茫，映照着厉烬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惊骇与……恐惧 是的，恐惧。 厉烬第一次，在这个被他视为所有物、定义为兵器的存在面前，感受到了一种源自未知的、冰冷的恐惧。他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她。他看到的，或许只是冰山浮于水面的一角。而水下那庞大的、幽暗的基底，隐藏着足以颠覆他整个世界的秘密。 “你……”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刚才……那是什么” 璃璟看着他，对于他声音里的颤抖和眼中的恐惧，似乎有些不解。她偏了偏头，像是在检索词汇，然后，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稳语调回答： “能量形式转换。降低目标熵值，促进局部系统有序化恢复。” 厉烬：“……” 他完全听不懂。但这冰冷的、充满术语的回答，反而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他。无论那是什么，其本质，依旧是她那非人核心的一种“功能”体现。只是这功能，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 他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找到一丝属于“人”的情绪——比如怜悯，比如拯救后的欣慰。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执行了某项特殊功能后的……平静。 就在这时，床上那个孩子，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小猫般的呻吟。他烧退了不少，虽然虚弱，但生命体征明显稳定了下来。 这声音，打破了棚屋内凝固的气氛。 厉烬猛地回过神，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他不能在这里失态。他是厉烬，是烬城之主。 他转向同样处于震惊中的疤脸，声音恢复了冷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看好他。需要什么，去库房支取。” 这话一出，不仅是疤脸，连周围那些麻木的居民，眼中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头儿……竟然为了一个捡来的、差点死掉的孩子，继续投入宝贵的资源 厉烬没有解释，他也无法解释。他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一把抓住璃璟的手腕，力道依旧很大，甚至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粗暴，几乎是拖着她，快步离开了这个充斥着霉味、绝望和……神迹的棚屋。 回到顶层的房间，厉烬猛地甩上了门，将璃璟重重地抵在冰冷的金属门板上！ “砰！” 后背撞上硬物的闷响，并未让璃璟露出任何吃痛的表情。她只是抬起眼，平静地看着近在咫尺、呼吸急促、眼神如同困兽般的厉烬。 “说！”他低吼着，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疯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除了杀人，你还能做什么！刚才那又是什么鬼把戏！” 他需要答案。 他必须知道，他捡回来的，究竟是一个怎样超出掌控的怪物！ 璃璟被他禁锢在门板与他身体之间，周围充斥着他狂暴而混乱的气息。她能清晰地分析出他此刻心率失常，血压升高，肾上腺素水平超标，情绪数据处于极端不稳定的红色警戒区。 【关联个体状态：极端异常。威胁评估：物理攻击概率提升至45%。】 【逻辑建议：提供有效信息以降低其攻击性。】 她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扭曲的伤疤，用那种一贯平稳的、没有起伏的语调回答： “我是zero。伊甸计划最终兵器。功能：清除威胁，维护系统稳定。” 她顿了顿，似乎在调取更深层的数据，补充道： “刚才的行为，属于广义‘维护系统稳定’的衍生应用。目标：减少当前环境内非必要熵增单元。” 维护系统稳定减少非必要熵增 厉烬听着这冰冷的、将生命视为“熵增单元”的解释，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猛地抬手，一拳砸在她耳边的门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别他妈跟我扯这些！”他几乎是咆哮起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无力感而撕裂，“告诉我真话！你到底是什么！” 璃璟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拳头，又看看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混合着恐惧、愤怒和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渴望的复杂情绪。 她沉默了一下。 然后，她再次抬起那只没有被他禁锢的手，不是指向他，也不是指向自己。 而是轻轻地，点在了他自己的左胸心脏的位置。 隔着作战服粗糙的布料，她能感觉到那下面剧烈得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她抬起眼眸，空洞的瞳孔倒映着他瞬间僵住的脸，重复了她曾经问过，却从未得到答案的问题： “和你这里……不一样的，又是什么”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厉烬的脑海里炸开了。 她又一次，将问题抛了回来。用他最无法回答的问题，来回应他最迫切的追问。 和他这里……不一样的 是她没有的心跳是她没有的温度是她那空茫的眼神下，可能存在的、与他截然不同的……运行核心 他死死地盯着她，盯着她点在自己胸口的那根手指，盯着她那纯粹求知的、仿佛能映照出他所有狼狈与空洞的眼睛。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 他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正如她无法给予他想要的答案。 他们像是两个不同维度的存在，被困在同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试图用彼此无法理解的语言，进行着一场注定徒劳的对话。 厉烬撑着门板的手臂，缓缓地，无力地垂落下来。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危险的距离。所有的怒火，所有的逼问，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疲惫所取代。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步履有些踉跄地走到房间中央，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将脸深深地埋入了掌心。 璃璟依旧靠在门板上，看着他被阴影笼罩的、显得异常孤寂的背影。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反馈”——他的攻击性降低了。 但她提出的问题，依旧悬而未决。 在厉烬无声的溃败与璃璟永恒的疑问中，如同房间里弥漫的尘埃，缓缓沉降，覆盖了一切。 那冰层之下，是否真的存在微光 而那微光，又是否能照亮这片交织着恐惧与探寻的、无解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