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血色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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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三个字，如同三颗冰冷的子弹，带着璃璟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尖锐的力道，近距离射入厉烬那双死水般的瞳孔深处！ 她抓着他手腕的力道极大，冰冷的手指如同合金镣铐，深深嵌入他的皮肉，甚至能感觉到他腕骨坚硬的轮廓。她空茫的眼中，第一次，除了数据的倒影，似乎还燃起了一簇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名为“执拗”的火焰。 厉烬的身体，在她抓住他手腕、发出诘问的瞬间，几不可察地一震。那死水般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如同投入石子的古潭，漾开了一圈混杂着惊愕、荒谬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的涟漪。 为什么 她竟然问他为什么 这个连“痛苦”都需要定义的人偶，这个将他所有激烈情绪视为“数据样本”的存在，此刻，竟然用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问他为什么自残 荒谬！ 可笑！ 但……为什么他心中那片荒芜的焦土，会因为这声质问，而产生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龟裂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簇陌生的、跳动的微光，感受着手腕处传来的、她冰冷的、却异常坚定的握力。他掌心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温热的液体顺着两人接触的皮肤蜿蜒流下，染红了她苍白的手指，也滴落在他自己的靴子上，形成一小片暗红的、粘稠的印记。 “为什么”厉烬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冒犯般的嘲弄，却又隐含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期待，“你不是要……收集数据吗” 他抬起另一只受伤的手，将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掌，更近地递到她的眼前，鲜血几乎要蹭到她苍白的脸颊。 “看啊！”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罐破摔般的、压抑的疯狂，“这就是你要的数据！‘痛苦’的实体！‘自毁’的样本！你现在可以好好观察、记录、分析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璃璟的目光，从他激荡着疯狂与绝望的眼睛，移到他递到眼前的那只流血的手掌上。血腥气更加浓烈地冲入她的感官。 【高浓度“痛苦”样本持续输入。关联个体情绪数据：混乱，自我否定，潜在攻击性。】 【逻辑模块：警告！当前交互模式危险！建议脱离接触！】 逻辑在疯狂报警。 但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那簇在她眼中跳动的微光，反而因为他的话，燃烧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这不是……数据收集。”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依旧平稳，但那平稳之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滞重，“这是……无效行为。” 无效行为 厉烬瞳孔一缩。 “自我损伤，降低生存概率，消耗自身资源，无法解决核心矛盾。”璃璟一字一句地，用她最擅长的逻辑，剖析着他的行为，眼神却牢牢锁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进他那片混乱的核心，“这不符合……效率原则。不符合……你的行为模式定义。” 她不是在评判对错，她是在陈述一个基于观察的“逻辑谬误”。 厉烬的行为，在她看来，是一种系统错误。 “我的行为模式”厉烬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猛地甩开她攥着他手腕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嘶哑，“你凭什么定义我的行为模式！你以为你收集的那些狗屁数据，就能看懂我吗！” 他指着自己掌心的伤口，鲜血因为他的动作飞溅出几滴，落在璃璟纯白的衣袍上，晕开刺目的红点。 “这才是我！会流血！会痛！会他妈的因为搞不懂你而恨不得把自己撕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的……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数据库里那些冷冰冰的字符！” 他的咆哮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血沫和绝望的气息。 璃璟被他话语中汹涌的、几乎要实质化的情绪冲击着。那些词汇——“搞不懂”、“恨不得”、“撕开”——都带着极高的能量和负面权重。 她看着他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眶，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流血的手，看着他身上那混合着暴戾与脆弱、掌控与失控的极端矛盾。 那粒在她核心中不断生长的“微尘”，在这一刻，仿佛吸收了他所有宣泄出的痛苦与混乱，猛地膨胀、变形！ 它不再是一粒微尘。 它变成了一道……裂痕。 一道清晰出现在她绝对理性镜面上的、冰冷的裂痕。 透过这道裂痕，她看到的，不再仅仅是需要分析的数据流。 她看到了一种……挣扎。 一种被困在自身认知牢笼里的、绝望的挣扎。 一种与她试图理解“痛苦”和“为什么”时，相似的……挣扎。 一种前所未有的、庞大的、混乱的……共鸣感，如同无声的海啸，透过这道裂痕，猛地冲入了她空茫的核心！ 她抓着他手腕的手指，无意识地收得更紧。那双空茫的瞳孔中，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崩溃、重组！仿佛她的整个逻辑系统，都在因为这道裂痕和涌入的共鸣而濒临瓦解！ 她不再试图去分析，去定义。 一种更原始的、更直接的反馈，压倒了所有逻辑，从她唇齿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逸了出来： “停下。” 声音很轻。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意味。 不是对他说的。 更像是对眼前这血腥的、失控的、让她核心产生裂痕的……整个场景，发出的抗拒。 厉烬所有的咆哮和激动，在她这声轻而坚定的“停下”面前，戛然而止。 他怔怔地看着她。 看着她眼中那疯狂闪烁、仿佛内部正在经历一场风暴的数据流光，看着她紧紧攥住自己手腕、指节泛白的手，看着她苍白脸上那从未有过的、一种近乎……“紧绷”的神情。 她不是在收集数据。 她也不是在施展治愈。 她更不是在冷漠旁观。 她是在……阻止他。 用一种超出了她所有既定程序的方式，在阻止他继续这场血腥的自我证明。 为什么 厉烬心中的狂怒和绝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地瘪了下去，只留下一片茫然的空虚，和一种……更加尖锐的、无处着力的钝痛。 他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血液的流失带来一丝寒意。 璃璟看着他眼中翻腾的情绪逐渐平息，只剩下那片更深的、疲惫的虚无。她核心中那场剧烈的数据风暴，也缓缓停息。裂痕依旧存在，清晰而冰冷。 她松开了抓着他手腕的手。 然后，在他沉默的注视下，她做出了一个让两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抬起自己那只被他鲜血染红的手，没有擦拭，而是缓缓地、带着一种迟滞的探究，将沾染着他温热血液的指尖，轻轻抵在了自己眉心之间。 仿佛那里，是她逻辑核心所在的位置。 她闭上眼睛，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许久，她睁开眼，看向厉烬，用一种仿佛来自很远地方的、带着一丝陌生困惑的语调，轻声说： “这里……很吵。” 在她这意味不明的低语与眉间那点刺目的血红中，骤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 那道裂痕，究竟让什么“声音”传入了她永恒寂静的核心 而那声“很吵”，又预示着怎样未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