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幽蓝之羽与认知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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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幽蓝色的羽毛，静静地躺在霍临深的掌心，流转着梦境般的光泽。营地嘈杂的人声、篝火噼啪的爆响、雨林深沉的夜语……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指尖触碰到那片羽毛奇异温润质感的瞬间，潮水般退去。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又仿佛被罩上了一个无形的隔音屏障。 霍临深僵立在原地，全部的感官、全部的思维，都被掌心那小小的一片羽毛所攫取。那触感并非鸟羽的柔软，更像是某种温玉与未知金属的融合体，带着一种沉静而磅礴的生命力，一丝暖意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顺着他的指掌脉络，缓缓向上蔓延，所过之处，傍晚以来一直紧绷欲裂的神经，竟奇异地松弛下来。 然而，这种松弛并非安宁，而是一种……被强行剥离了杂念后，赤裸裸地暴露在某种宏大存在面前的空茫。 他下意识地收拢手指，将那片羽毛紧紧攥住，仿佛它是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他抬起头，目光死死锁定重新在篝火旁坐下、姿态闲适得仿佛刚才只是递出一杯茶的璃璟。 她凭什么 凭什么在展露出如此非人的力量、引发了如此的混乱与恐惧之后，又能如此轻描淡写地送出这样一件……明显不属于凡俗的物件还说什么“睡得安稳些”这简直是对他，对所有受到惊吓的人，最极致的嘲讽与漠视！ 一股混杂着被愚弄的愤怒、认知被颠覆的恐慌、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这超自然之物的贪婪与占有欲，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撕裂他惯常的冷静外壳。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霍临深的声音压抑着风暴，他上前一步，几乎要逼近璃璟，将那片羽毛举到她眼前质问。 璃璟拨弄火堆的动作未停，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反问：“一片羽毛而已。” “而已”霍临深几乎要气笑了，“它能让人‘睡得安稳’苏璃，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在寂静的营地中显得格外刺耳。周围的工作人员和嘉宾们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这对峙的场面。 璃璟终于停下了动作，缓缓抬起头。篝火的光芒在她眼中跳跃，却映不出丝毫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霍先生，”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瞬间压下了霍临深几乎失控的情绪，“有些答案，知道了，未必是幸事。” 她的目光落在霍临深紧握羽毛的手上，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执着于表象，只会让你迷失在迷雾里。不如……静下心来，感受。” 感受感受什么感受这片诡异的羽毛还是感受她施加在他身上的、这种无力与失控 霍临深还想再问，但璃璟已经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篝火，显然不打算再与他进行任何无意义的对话。那拒绝的姿态，比任何言语都更加决绝。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混合着那羽毛传来的、持续不断的暖意，如同冰火交织，折磨着霍临深的神经。 他死死盯着璃璟看了半晌，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转身，攥着那片羽毛，大步朝着节目组为他安排的帐篷走去。他的背影僵硬，步伐沉重，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 周骁见状，连忙示意其他人不要打扰，自己则快步跟了上去。 帐篷内，应急灯将内部照得一片惨白。霍临深挥退了周骁，独自一人坐在简易的行军床上。他摊开手掌，那片幽蓝色的羽毛在灯光下，光泽愈发显得神秘莫测。 他仔细端详着它。完美的形态，未知的材质，温润的触感，以及那挥之不去的、仿佛能抚慰灵魂的暖意……这一切，都与他所熟知的世界格格不入。 “感受……”他喃喃自语，重复着璃璟的话。 鬼使神差地，他不再试图去分析、去质疑，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将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了与羽毛接触的掌心。 起初，只有那奇异的暖意在缓缓流动。 但渐渐地，随着他心神的沉入，一些模糊的、破碎的、完全不属于他记忆的画面与感知，如同深水下的气泡，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的意识深处—— 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涌动着星辉的混沌虚空；仿佛“听”到了亿万世界生灭轮回时发出的、宏大而悲怆的叹息；仿佛“触摸”到了时间流逝的质感，冰冷而粘稠；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源自宇宙本初的、浩瀚无边的孤独与寂寥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不是人类的感官能够体验到的维度！ 这不是人类的情感能够承载的重量！ “呃啊——！” 霍临深猛地睁开眼，如同溺水之人般剧烈喘息，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冰冷的汗珠。他惊恐地看着掌心那片依旧安静躺着的羽毛，仿佛在看一个刚刚将他灵魂撕扯了一遍的恐怖之物！ 刚才那些……是什么！ 是幻觉还是……这片羽毛承载的……某种“记忆”！ 那个苏璃……她平日里，就是与这样的“感知”共存吗！ 巨大的信息冲击与维度落差，让霍临深的大脑一片空白，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他终于有点明白了，明白她为何总是那样平静，那样漠然。 当一个人见识过星海的诞生与寂灭，聆听过法则的轰鸣与低语，凡尘的喜怒哀乐、名利争斗，在她眼中，恐怕真的……连尘埃都算不上！ 他所执着的一切，他赖以生存的世界观，在那种层面的存在面前，是何等的可笑与渺小！ 认知的壁垒，在这一刻，不是被打破，而是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碾成了齑粉！ 霍临深瘫坐在行军床上，大口地呼吸着，脸色苍白如纸。他依旧紧紧攥着那片羽毛，但那不再是抓住浮木，而是抓住了一个……将他拖入无尽深渊的锚点。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渗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但在这极致的恐惧深处，一丝更加疯狂、更加炽热的……渴望，如同在冻土下顽强钻出的嫩芽，开始悄然萌发。 他想知道！他想触及！他想理解那个她所存在的世界！ 哪怕那会让他万劫不复！ 帐篷外，雨林的夜依旧深沉。 而帐篷内，一个凡俗王者的灵魂，正经历着一场悄无声息、却翻天覆地的……洗礼。 他手中的那片幽蓝羽毛，微微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他内心滋生的、危险而诱人的执念。 长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