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踏足神域与凡躯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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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方舟”如同闯入一片凝固的死亡之海。 越是靠近那座黑沉的火山岛，周遭的环境就变得越发诡异。海水的颜色从深蓝变成了近乎墨色的粘稠，表面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泛着七彩油光的未知物质，散发出一种混合着硫磺与腐烂海藻的刺鼻气味。空气沉重得仿佛能拧出水，呼吸间都带着一股灼烧肺叶的辛辣感。天空被低垂的、如同脏污棉絮般的灰云彻底覆盖，不见天日，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永恒黄昏般的光线。 最令人不安的是声音的消失。海浪拍击船体的声音变得沉闷而遥远，风声也诡异地沉寂下去，仿佛闯入了一个被剥夺了声响的领域。只剩下方舟引擎那被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以及每个人自己那如同擂鼓般、被无限放大的心跳声。 霍临深感觉自己的感官正在被剥夺，又被扭曲。视线所及之处，景物都带着细微的、水波般的晃动感；皮肤传来一阵阵针刺般的寒意，却又诡异地渗出汗水；胸口那片羽毛的共鸣变得尖锐而急促，如同持续不断的警报，刺痛着他的神经。 “能量场干扰达到临界值！护盾系统负载超过百分之七十！” “导航信号完全丢失！惯性系统出现累计误差！” “外部环境数据异常……空气成分含有未知神经毒素！浓度持续升高！” 船员带着惊恐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中断续传来，每一个坏消息都像重锤敲击在霍临深的心上。他紧紧盯着主控台上那些疯狂跳动的红色数据，又看向前方那座在扭曲视野中愈发狰狞的岛屿黑影，一股冰冷的绝望感再次蔓延——这根本不是人类应该踏足的地方！ 然而，璃璟依旧平静地站在舰桥最前方。 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外界所有的污浊与混乱都隔绝在外。那刺鼻的空气、扭曲的光线、剥夺感官的死寂，似乎都无法触及她分毫。她甚至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品味着这片混沌领域中独特的“气息”。 那姿态，不像是在面对致命的威胁，更像是在……享受。 “不能再前进了！”霍临深终于忍不住，声音嘶哑地低吼，“船体结构可能无法承受！环境毒素……” 璃璟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他那张因为紧张和毒素影响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 “恐惧，是混沌最好的食粮。”她轻声说道，语气平淡，却像一记耳光打在霍临深脸上。 她转过身，不再看那近在咫尺的岛屿，而是走向通往甲板的气密门。 “你要做什么！”霍临深心头巨震，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璃璟没有回答。气密门无声滑开，外部那污浊、窒息般的空气瞬间涌入舰桥，几名船员立刻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霍临深也感觉喉咙一阵火烧般的刺痛。 她却恍若未觉，径直走了出去，踏上了狂风呼啸、充斥着毒素的甲板。 “不！外面太危险！”霍临深想也没想就要冲出去，却被周骁死死拉住。 “霍总！您不能去！外面的环境……” 霍临深猛地甩开周骁，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甲板上那个仿佛随时会被周围黑暗吞噬的纤细身影。恐惧、担忧，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不能被她抛下”的执念，压倒了一切！ 他抓起旁边一套备用的、带有基础过滤功能的防护服，胡乱套在身上，不顾周骁的阻拦，踉跄着冲出了气密门。 踏入外部环境的瞬间，霍临深感觉自己像是跳进了浓硫酸池！ 即使有防护服过滤，那股辛辣刺鼻的气味依旧无孔不入，熏得他眼泪直流。皮肤暴露在外的部分传来剧烈的刺痛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扎刺。更可怕的是那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他呼吸艰难，骨骼都在发出呻吟。耳边是那种诡异的、被剥夺了大部分频率后剩下的、如同亡魂呜咽般的风声。 他几乎寸步难行！ 而璃璟，就站在前方不远处的船舷边，狂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角，她却稳如磐石。她甚至伸出手，接住了几片从岛上随风飘来的、颜色漆黑、形态扭曲如同鬼爪的落叶。那落叶在她指尖，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黑色，恢复了一丝枯黄的本色，然后化作飞灰消散。 她在净化它们在这片混沌的核心地带，她依然能行使她的力量！ 霍临深咬着牙，顶着巨大的压力和不适，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她的身后。每走一步，都感觉像是在粘稠的沥青中跋涉。防护服的面罩上很快凝结了一层带着腐蚀性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 “回去。”璃璟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怪风与霍临深粗重的喘息，传入他耳中。 “不……”霍临深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他死死抓住旁边的栏杆，才能勉强站稳，“我……必须……跟着你……” 他不能让她独自踏上那片未知而恐怖的土地！哪怕他什么都做不了，哪怕他会成为累赘，他也要跟在她的身后！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璃璟终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隔着模糊的面罩，霍临深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那双平静的眸子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以及一丝极淡的、或许可以称之为“无奈”的情绪。 她没有再坚持。 她转过身，面向那座几乎近在咫尺、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岛屿。黑色的沙滩，嶙峋的、如同被巨力扭曲过的火山岩，以及岛上那些形态诡异、枝干如同挣扎手臂般的黑色树林，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方舟无法再靠近了，前方的海水下布满暗礁和狂暴的暗流。 璃璟微微抬起手。 下一刻，一道由纯粹的白金色光芒凝聚而成的、宽约一米的浮桥，凭空出现在船体与黑色沙滩之间！光芒流转，散发着令人心安的秩序气息，将周围粘稠的黑暗与混乱都逼退了几分！ 神迹！ 在这片排斥一切秩序的混沌之地，她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通往其心脏的道路！ 霍临深看得目瞪口呆，尽管早已见识过她的力量，但每一次目睹，依旧会带来灵魂层面的震撼。 璃璟踏上了光桥，步伐平稳，如同行走在自家花园的石径上。 霍临深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也踏上了光桥。 脚底传来坚实而温润的触感，周围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和毒素似乎被光桥的力量隔绝了大半。但他依旧能感觉到，光桥之外，那浓郁的、充满恶意的黑暗，正如同活物般翻涌着，试图侵蚀这不该存在于此的“秩序”。 他紧紧跟在璃璟身后，不敢落后半步。 光桥并不长，不过数十米。 但当璃璟的双脚真正踏上那片黑色的沙滩时—— 轰！！！ 整个岛屿，仿佛活了过来！ 大地发出沉闷的咆哮，黑色的沙砾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流动、沸腾！周围那些扭曲的黑色树林疯狂地摇曳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骨骼摩擦的声响！天空那污浊的云层旋转加速，隐隐有暗红色的雷光在其中穿梭！ 一股远比在船上时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敌意的意志，如同海啸般朝着登岛的两人碾压而来！ 霍临深闷哼一声，即使站在光桥的尽头，有璃璟挡在前面，他依旧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刺穿！灵魂仿佛要被这股纯粹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恶意撕成碎片！他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只能凭借本能死死抓住旁边一块冰冷粗糙的火山岩，才没有倒下。 他惊恐地看向前方的璃璟。 她站在沸腾的黑色沙砾上，周身那层无形的屏障似乎变得更加凝实。那股足以碾碎凡人灵魂的恶意冲击，在接触到她时，如同海浪撞击礁石，轰然四散！ 她甚至没有去看周围那地狱般的景象，她的目光，径直投向了岛屿的深处，那座依旧在缓缓冒着黑色烟柱的火山口方向。 她的唇角，在那漫天恶意与毁灭景象的衬托下，竟然……缓缓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无比清晰的弧度。 那不是喜悦，不是兴奋。 而是一种……终于找到了猎物的、冰冷而纯粹的…… 兴趣。 “果然……”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周围的咆哮淹没，却清晰地烙印在霍临深濒临崩溃的意识里，“……还活着。” 活着 什么还活着！ 这座岛吗！那股混沌的意志！ 霍临深的心中，瞬间被无边的寒意与更大的谜团所充斥。 而璃璟，已然迈开脚步，无视周遭天地倾覆般的敌意，朝着那座仿佛通往地狱入口的火山，一步步走去。 将她身后那个依靠着岩石才能勉强站立、在神威与混沌夹缝中挣扎的凡人，留在了原地。 凡躯，终究是踏入神域的最大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