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不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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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主卧室内,傅斯珩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却僵硬,如同凝固的雕塑。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雪茄,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灭,却驱不散他心头的烦躁。 他通常不住这里。这栋别墅,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他用来安置“璃璟”这个摆件的展示柜。他更喜欢市中心顶层公寓的视野,或者酒店套房的便捷。今夜本该也是如此,一场应酬之后,他该直接回公寓。 但鬼使神差地,他让司机开回了这里。 或许是医生那句“傅先生,璃小姐情绪很不稳定,有轻微抑郁倾向,需要多加关注”还在耳边回响。又或许是……他想确认一下,那个一向温顺怯懦、只会模仿晚清的女人,在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挣扎后,是否会变得更加……“像”一些。 他需要她“像”。需要那双眼睛在看着他时,能完美复刻晚清的神韵,哪怕只有一瞬,也能填补某些他不愿承认的空虚。 可刚才在那间客卧里,他看到了什么 红油赤酱的小龙虾,冰镇冒泡的啤酒,藕粉色的俗气睡袍,还有那张……褪去了所有模仿痕迹,鲜活、生动,甚至带着一丝慵懒挑衅的脸。 以及那句,如同冰锥般刺入他耳膜的话—— “我只是长得像她。” “但我,不是她。” 傅斯珩深吸一口雪茄,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却没能压下那股莫名的火气。他猛地将雪茄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不像了。 一点都不像了。 晚清是空谷幽兰,是雪山清泉,优雅、清冷、疏离,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气息。她绝不会碰那些油腻辛辣的食物,不会穿那种暧昧轻浮的颜色,更不会用那种……平静到近乎怜悯的眼神看他! 那个女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以退为进欲擒故纵 傅斯珩的眸色沉了下去,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海面。他讨厌失控,讨厌超出他预期的人和事。而今晚的璃璟,无疑已经触碰了他的底线。 翌日清晨。 璃璟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中醒来的。 没有闹钟,没有需要准点准备的、符合“傅先生”口味的早餐,没有需要精心搭配的、“苏晚清风格”的服饰。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空气里飘浮着细微的尘埃,宁静而祥和。 她伸了个懒腰,感觉胃部的不适已经基本消失,身体的力气也恢复了不少。虽然比起神明之躯仍是云泥之别,但至少不再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起床,洗漱。 她站在洗漱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脸。确实很美,是一种柔和的、没有攻击性的美,眉眼间与那位苏晚清确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尾微垂的眸子,天然带着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 原主过去总是刻意强化这种相似,画着清淡的妆容,眼神努力模仿着那种清冷和忧郁。 璃璟伸出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眉眼。然后,她拿起梳子,将一头柔顺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扎了一个利落的马尾。她没有用那些昂贵的、味道清冷的护肤品,只做了最基础的清洁和保湿。镜中的女孩,瞬间少了几分娇柔,多了几分清爽与朝气。 “这才对。”她对着镜子,轻轻勾了勾唇角。 打开衣帽间,她无视了那占据绝大部分空间的“苏晚清衣橱”,径直走向角落。那里挂着几件原身几乎没怎么穿过的私服,颜色虽然不算鲜艳,但至少有了些变化——一件米白色的羊绒针织裙,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一件燕麦色的宽松毛衣。 她最终选择了牛仔裤和毛衣,搭配一双柔软的平底鞋。简洁,舒适,是她此刻最需要的。 走下旋转楼梯时,佣人张妈正在客厅擦拭花瓶,看到她这身打扮,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低下头,恭敬地叫了一声:“璃小姐。” 璃璟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里的探究,但她毫不在意。 餐厅里,早餐已经准备好。依旧是按照傅斯珩习惯的西式风格:烤吐司,煎蛋,培根,蔬菜沙拉,手冲咖啡。 璃璟拉开椅子坐下,对侍立在一旁的厨师直接开口:“明天早上,我想喝小米粥,配点酱菜和肉松。今天先这样吧。” 厨师愣住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在接触到璃璟那平静无波却不容置疑的眼神后,把话咽了回去,只讷讷地应了声:“……是,璃小姐。” 璃璟拿起刀叉,开始享用这份并不合她胃口,但能提供能量的早餐。她吃得慢条斯理,姿态优雅,却带着一种属于自己的节奏,不再是为了符合某个虚幻的标准。 阿香站在餐厅门口,看着里面安静用餐的小姐,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小姐看起来是振作起来了,不再寻死觅活,也不再痴缠傅先生,这是好事。可是……她这样明显地不再模仿苏小姐,傅先生那边……能接受吗 璃璟用完早餐,便径直去了别墅二楼的书房。 这书房很大,藏书却不多,更多的是装饰性的精装书和商业杂志。靠窗的位置放着一架昂贵的施坦威三角钢琴,琴盖紧闭,上面一尘不染,显然是专人精心打理,却鲜少被弹奏——因为苏晚清擅长钢琴,所以傅斯珩也为“替身”准备了一架。 璃璟的目光在钢琴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她走到靠墙的一排书架前,手指拂过书脊。经济,管理,哲学……都是傅斯珩会看的类型。她在角落发现了几本落了少许灰尘的书——几本关于植物图鉴和游记的旧书,应该是原身带过来的。 她抽出一本厚厚的《世界花卉图谱》,走到窗边的单人沙发坐下,蜷缩起来,翻开了书页。 阳光透过玻璃窗,暖融融地照在她身上,将她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里。她垂着眼睫,神情专注地看着书上那些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植物,指尖偶尔轻轻划过精美的插图。整个人像一只终于找到舒适角落的猫,散发着一种宁静而满足的气息。 这一刻,她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只是她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口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傅斯珩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他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晨露的微凉。他没有穿正装,一身深灰色的羊绒休闲服,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却依然气场迫人。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落在窗边那个身影上。 米白色的毛衣,浅蓝色的牛仔裤,随意扎起的马尾,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她蜷在沙发里,抱着一本厚重的旧书,阳光在她身上跳跃,那画面……安静得有些刺眼。 没有素雅的长裙,没有刻意营造的清冷氛围,没有在他出现时立刻站起身,露出那种小心翼翼、带着讨好和模仿的笑容。 她甚至……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傅斯珩的眉头无意识地蹙起。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昨晚那带着挑衅的平静,更让他心头堵得慌。 他迈步走了进去,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璃璟似乎被这声音惊动,从书页间抬起头来。看到是他,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打扰者。 “傅先生。”她开口,语气疏离而客套,如同称呼一个陌生人。 傅斯珩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扫过她手中的书,又落回她脸上,那双眼睛在阳光下,清澈见底,没有一丝一毫模仿晚清的忧郁。 “你在看什么”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闲书。”璃璟合上书,将封面展示给他看,《世界花卉图谱》,“打发时间。” 傅斯珩的视线在那有些年头的书封上停留一瞬。这不是他会看的书,也不是晚清会感兴趣的类型。 “怎么不弹琴”他忽然问,视线转向那架昂贵的施坦威,“我记得,你琴弹得不错。”他记得,为了模仿晚清,她曾刻苦练习钢琴,虽然形似神不似,但也算能入耳。 璃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那架钢琴,随即收回视线,语气平淡无波:“手生,不想弹。” 不是“不会”,不是“弹得不好”,而是“不想”。 傅斯珩眸色一沉。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投下的阴影几乎将蜷在沙发里的璃璟完全笼罩。 他俯下身,双臂撑在沙发的扶手上,将她困在自己与沙发之间。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与他主卧里同款的雪松沐浴露的味道,但似乎……又混杂了一丝极淡的、属于阳光和书本的暖香。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住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紧张、或者……熟悉的、模仿晚清的痕迹。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双眼睛平静地看着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仿佛在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种彻底脱离掌控的感觉,让傅斯珩心底那股无名火再次窜起,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他盯着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带着冰冷的质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确认: “璃璟,” “你现在……一点都不像她了。” 男人的气息带着侵略性,混合着室外带来的微凉和一丝冷冽的古龙水味,将她完全笼罩。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剖析一遍,找出她“反常”的根源。 若是原主,此刻怕是早已心跳失序,惶恐不安,要么拼命解释自己会努力“像”起来,要么委屈地垂下眼睫,独自神伤。 但璃璟只是微微向后靠了靠,拉开了些许令人不适的距离。 她抬起头,迎着他审视的目光,窗外明媚的阳光在她眼底映出细碎的光点,却照不进那片深潭般的平静。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此刻却因为她这点微不足道的“不像”而隐隐动怒的男人。 红唇微启,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回荡在安静的书房里: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如同最终判决。 然后,她微微偏头,阳光在她脸颊投下柔和的阴影,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因为……” “我本来就不是她。” 傅斯珩撑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节骤然收紧,手背青筋隐现。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脸,这张曾经让他恍惚间以为晚清就在身边的脸,此刻却只觉得无比陌生,又……无比刺眼。 他看着她重新低下头,旁若无人地翻开了膝上的书页,仿佛他只是空气。 一种前所未有的、剧烈的空虚和失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傅斯珩猛地直起身,像是要摆脱某种无形的束缚。他掏出手机,看也没看便直接划开接听,声音带着未散尽的冷怒:“说!” 电话那头,似乎是他的特助,声音透过听筒隐约传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恭敬: “傅总,刚刚接到消息……” “苏晚清小姐乘坐的航班,提前了。” “今晚八点,抵达帝都国际机场。” 傅斯珩握着手机的手,骤然僵住。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射向窗边那个沉浸在书页中的身影。 璃璟翻书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