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破碎的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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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死寂一片。 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再也照不进这方寸之间的冰冷。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压迫着每个人的胸腔。 周明轩茫然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短暂的梦游，只留下一种模糊的、需要为璃小姐处理资金的直觉，以及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彻骨的寒意。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不明白这股寒意从何而来。 窗台下，墨羽不再是那只慵懒狡黠的黑猫，它全身的毛依旧炸着，四肢紧绷，翡翠般的猫眼缩成一条极细的竖线，死死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喉咙里持续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呼噜声。那声音不似猫叫，反倒更像某种陷入绝境的野兽，在龇牙警告着看不见的敌人。 璃璟站在原地，面沉如水。她缓缓抬起指尖，那里萦绕的一丝神力余晖如同即将熄灭的星火，悄然隐没。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慵懒与淡漠，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寒，仿佛万古不化的玄冰，深处却跳动着足以焚尽一切的怒火。 “观测者……”她轻声重复着墨羽刚才失态喊出的名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重量，“这就是‘清道夫’的手段” 不是蛮横的能量扫描，不是直接的精神入侵，而是这种更加诡异、更加防不胜防的……基于因果与信息的侧写！它们不直接看你，而是通过观察你在世界中留下的“痕迹”——你说过的话在空气中留下的微弱振动残影，你做过的事在物理规则中刻下的细微印记，甚至是你存在本身对周围信息场造成的扰动——来逆向推导出你的存在！ 这就像最高明的侦探，不接触凶手，却能通过凶手在现场留下的指纹、脚印、纤维，完美还原出凶手的体型、习惯、身份！这种手段，已经触及了规则层面，远比正面冲突更为可怕！ 墨羽的呼噜声停歇了片刻，它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直接在璃璟脑中响起：“……是‘清道夫’体系中的特殊单元……它们不负责战斗，只负责‘定位’……像猎犬一样，嗅着‘异常’留下的信息余烬追踪……没想到，它们的触角已经能延伸到这种低活跃度的边陲世界了……” 它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以及更深沉的恐惧。这意味着，这片它以为安全的“养老之地”，也不再绝对安全。 璃璟没有回应，她微微阖上双眼，神识以前所未有的精细度，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一遍遍扫描着自身以及周围方圆数百米内的每一寸空间，从微观粒子振动到宏观信息流动，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持续扫描中……未发现残留附着性追踪标记。】 【信息层面扰动已平复，因果线呈自然弥散状态。】 【警告：此次窥探证明，宿主已被‘观测者’列入初步筛查名单。后续遭遇更高强度、更高频率窥探的风险概率，提升至87.3%。】 九阙的提示音冰冷而客观，却昭示着一个残酷的事实——她暴露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虽然她及时斩断了那根窥探的“触手”，但她的“气味”，已经被对方记住了。 平静的退休生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假象破碎，露出了水下隐藏的汹涌暗流。 “它们……通常多久会进行下一次定位尝试”璃璟睁开眼，看向墨羽，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压抑着的风暴。 墨羽甩了甩尾巴，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但紧绷的肌肉依旧出卖了它的紧张：“不确定……可能很快，也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和分析这次被干扰的数据。但可以肯定，它们不会放弃。一次失败，只会让它们更加确认这里存在‘值得关注’的异常。” 它顿了顿，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你刚才的反应很快，手段……也很粗暴有效。直接抹除信息残留，扰乱因果，这是最直接的反制。但这也等于告诉它们，这里的‘异常’具备高度的信息层面感知力和防御能力……你会从‘普通可疑目标’升级为‘高价值高危目标’。” 福兮祸之所伏。果断的反制，反而可能引来更强大的敌人。 璃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难道要束手就擒，任由它们描绘出我的完整画像” 墨羽沉默了。确实，在那种情况下，璃璟的选择是最正确的。暴露实力，总比暴露根脚和意图要好。 “你需要加快速度了，璃璟。”墨羽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蔚蓝花园’里的东西，对我很重要，对你……或许也能成为一张底牌。在‘观测者’下次，或者下下次锁定你之前，你必须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或者……转移它们视线的手段。” 自保之力那张基于本世界规则的“太空前哨基地”蓝图，的重要性陡然提升。那不仅是她实现目标的工具，更可能成为她应对危机的堡垒。 转移视线这需要精密的布局和诱饵。 璃璟的目光再次扫过客厅，最后落在依旧有些茫然的周明轩身上。他是一步好棋，但如今，这步棋需要下得更快，更险。 “九阙，与‘星尘科技’的接触，提升至最高优先级。收购方案可以再让步百分之五，但交割时间必须提前。”她的命令简洁而迅速。 【指令已更新。将向对方施加压力，力争在72小时内签署初步协议。】 “周明轩。” 被点到名字，周明轩一个激灵，立刻收敛所有杂念，躬身应道：“璃小姐，请吩咐。” “资金通道，以最快速度打通。所有手续，从简从快。必要时，可以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确保效率和绝对隐蔽。”璃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只有一个要求：快。” 周明轩心头一凛，他从这简单的字眼里，听出了山雨欲来的紧迫感。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明白！我会动用一切资源，确保资金安全快速到位。” “去吧。” 周明轩不再多言，深深一礼，转身快步离去，背影带着一种肩负重任的决然。 客厅里，再次只剩下璃璟和墨羽。 璃璟走到窗边，与蹲坐的墨羽并肩，望向脚下那片繁华而脆弱的人类文明。巨大的玻璃窗映出她清冷的面容，以及眼底那深不见底的寒潭。 “除了加快速度，我们还需要主动出击。”她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战略家的冷静，“不能总是被动挨打。” 墨羽歪头看她：“你想怎么做” “误导，与陷阱。”璃璟缓缓道，“既然它们喜欢通过‘信息侧写’来窥探，那就给它们想要的信息。” 她指尖轻轻在窗玻璃上一点，一缕微不可察的神力荡漾开来，并非抹除，而是开始极其精细地“编织”。 “九阙，配合我。从此刻起，在我们可控的范围内，主动释放经过处理的‘信息残留’。” 【指令确认。请定义信息释放主题与倾向。】 “主题：一个意外流落此界，拥有一定超自然能力，正试图通过积累世俗财富和科技力量隐藏自身、并寻找回归方法的‘迷失者’。”璃璟的思维飞速运转，构建着一个半真半假的“人设”。 “倾向：表现出谨慎、多疑，但对回归原世界有强烈执念。能力侧重显示为‘信息操控’与‘能量转化’，恰好能解释我们刚才的反制手段。隐藏核心目的，隐藏我的真实来历，隐藏……你的存在，墨羽。” 她要为自己打造一个看起来合理、有动机、有弱点、也具备一定威胁性的“外壳”。这个外壳要足够吸引“观测者”的注意力，让它们将大部分分析资源投入到这个虚构的“迷失者”形象上，从而忽略她更深层的秘密，以及墨羽这个真正的“异常个体”。 【…正在构建信息伪装层…将根据宿主后续行为，自动生成并释放相应倾向的信息扰动…】 【警告：此操作将持续消耗算力，并存在被高阶‘观测者’识破的风险。】 “风险与收益并存。”璃璟淡然道，“比起被它们直接看穿根底，这点风险，值得冒。” 墨羽看着璃璟冷静侧脸，猫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在如此短时间内，从遭遇突袭的震惊中恢复，并立刻构思出加快布局、主动误导的组合策略，这份心性和决断力，不愧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很聪明的做法。”它评价道，“用一个精心制作的‘木马’，去应对那些信息猎犬。我会配合你，尽量收敛我自身的一切信息特征。” 它顿了顿，补充道：“‘蔚蓝花园’的坐标和进入密钥，我稍后会传输给你。那里……并不太平，你最好在做足准备后再前往。里面的‘土着’，对于外来者，可没有那么友好。” 璃璟微微颔首，表示知晓。 危机暂退，但压力倍增。原本还算充裕的“退休”时间，被骤然压缩。她必须争分夺秒。 接下来的两天，璃璟足不出户。 外界，因傅氏集团股价连续跌停以及傅斯珩状态成谜而风起云涌，各路媒体和竞争对手闻风而动，试图挖掘更深层的猛料。 而在璃璟的顶层公寓内，却是另一种形式的紧张与忙碌。 周明轩展现了惊人的效率。在九阙的暗中辅助和他自身人脉的全力运作下，庞大的资金通过各种复杂而隐蔽的渠道，开始如同百川归海般，流向数个新设立的离岸空壳公司，最终目标直指濒临破产的“星尘科技”。 同时，与“星尘科技”创始人团队的谈判也在九阙模拟的“精明投资经理”主导下，以惊人的速度推进。对方在巨大的资金压力和九阙展现出的雄厚技术背景与“远大愿景”的双重诱惑下，节节败退，核心条款不断让步。 璃璟的大部分心神，则沉浸在了墨羽给予的那份“先行者级模块化太空前哨基地”蓝图之中。 这不仅仅是在学习，更像是一场神识层面的饕餮盛宴，一次对她固有认知体系的剧烈冲击与重塑。 她“看”到了利用恒星引力井进行能量萃取的“时空虹吸装置”，其原理竟与她所知的某种吞噬神通的法则隐隐暗合； 她“理解”了那通过操控局部空间曲率来实现超光速通讯的“量子涟漪协议”，其数学模型优美得如同大道箴言； 她“触摸”到了那利用强相互作用力材料构建的“简并态装甲”，其防御理念让她想起了某种以肉身硬撼法则的太古炼体术。 科技与法则，在此刻似乎走到了同一个岔路口，只是用不同的语言，描述着宇宙的终极真理。 她不再仅仅是被动接收，而是开始主动拆解、分析、甚至尝试以自己的神力体系进行模拟、推演。 【…检测到宿主神识运算负荷超过安全阈值…建议暂停…】 九阙发出提示。 “无妨。”璃璟目光灼灼，指尖在虚空中无意识地划动，带起细微的能量波纹，勾勒出一个个复杂的三维结构草图，“很有意思……它们的能量矩阵，如果能用神力驱动，效率或许能提升百分之三到五……” 她陷入了某种痴迷的状态。这种将超凡之力与凡人智慧结晶融合的过程，本身就充满了无穷的乐趣与挑战。她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探索世界本源、创造规则的岁月，只是这次，手中多了一把名为“科技”的新钥匙。 然而，这种平静的、“学术性”的闭关，并未持续太久。 第三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 九阙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宿主，傅斯珩再次出现异常行为。】 【…他动用私人关系，封锁了云端酒店顶层宴会厅当晚的所有监控。】 【…根据其行车轨迹、通讯记录及近期心理压力模型综合分析……】 【…他极有可能计划在今晚，于该宴会厅，与您进行一场‘非公开’的、强制性的会面。概率：92.7%。】 璃璟从浩瀚的蓝图信息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以及一丝了然。 该来的，总会来。 傅斯珩，这个在她“信息伪装层”剧本里，原本只是用于获取初始资金和世俗身份的“工具人”，在经历了彻底的失败、公众形象的崩塌以及内心的煎熬后，似乎……并不甘心就此退场。 他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间，以一种错误的方式，再次闯入她的视野。 璃璟缓缓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那座即将被夜色笼罩的城市。云端酒店那高耸的尖顶，在鳞次栉比的建筑中清晰可见。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深邃。 “九阙。” 【在。】 “准备好记录。”她轻声说，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最终审判般的冷酷，“是时候，给这场无聊的替身戏码，画上一个彻底的句点了。” “也顺便，让我们那位隐藏在暗处的‘观测者’朋友，好好看看，它们所关注的‘迷失者’，是如何……处理麻烦的。” 夜色渐浓，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缓缓撒向灯火辉煌的城市。一场风暴，即将在无人可见的云端之巅，悄然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