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食堂新菜的味觉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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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宇默走出宿舍楼时，太阳已经爬得老高。楼下几个学生拎着饭盒往食堂走，笑声断断续续飘过来。他把手插进裤兜，脚步不紧不慢，脑子里还在转刚才那场对峙的每个细节。顾深摔门而去的样子像块被风吹歪的晾衣夹，看着凶，其实早就没了底气。 他没笑，也没回头看。事情翻篇了，就像昨天写的那堆便签纸，用完就收，不留痕迹。 食堂门口排着队，窗口里冒着热气。他打了份西红柿炒鸡蛋，又加了个米饭，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筷子刚扒拉两口，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菜不对劲。 颜色是紫的，不是那种熟透了的红里带黄，而是从蛋液到汤汁都泛着一层奇怪的暗紫色，像是谁把颜料打翻进了锅。他夹了一小块送嘴里，舌尖先是一麻，接着尝出一股子生涩味，后调还带着点咸腥——这不是西红柿该有的味道。 “搞什么”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又多嚼了几下，试图分辨这玩意儿到底掺了啥。 旁边桌几个学生也在嘀咕：“这菜是不是坏了”“看着像中毒现场。”“张师傅今天又实验新配方了吧。” 陈宇默放下筷子，盯着盘子里那团紫不拉几的东西看了两秒，起身朝打饭窗口走去。 窗口后头站着张师傅，围裙油光发亮，袖子卷到胳膊肘，正一边擦锅一边哼小曲。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是个瘦高个男生，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还端着那盘没吃完的菜。 “怎么了”他嗓门大，一句话震得旁边蒸笼都在抖。 “这菜，”陈宇默把盘子轻轻放上窗口台面，“是西红柿炒鸡蛋” “当然是！”张师傅挺起胸，“今儿新搭配，创新菜，叫‘紫气东来炒蛋’！用了紫甘蓝汁提色增香，讲究的是视觉冲击和营养均衡。” “紫甘蓝”陈宇默挑眉，“没焯水去涩，直接榨汁拌进蛋液里炒的吧火候还太大，锅底焦了一层，所以才有那股糊味。” 张师傅一愣，手里的抹布停在半空。 “你懂做饭” “不算懂，但吃得出好坏。”陈宇默语气平平，“你现在这道菜，口感割裂，酸甜失衡，紫甘蓝的草腥味压不住，反而跟鸡蛋的香味打架。而且你颠勺太快，油温过高，蛋一老就散，吸不了汁。整道菜既没创新亮点，也没家常舒服感。” 周围几个等饭的学生听傻了，有几个干脆停下筷子，竖起耳朵。 张师傅脸色变了变，随即冷笑一声：“哟，点评上了我还以为是来投诉的，结果是个美食博主那你倒是做个好的我看看” “可以。”陈宇默点头，“不如这样，你让我进厨房，现场做一道炒饭。要是不好吃，我连吃三盘你这‘紫气东来’。” 人群“哗”一下炸了。 “真敢说啊！” “他疯了吧跟张师傅赌这个” 张师傅眯着眼打量他：“你说真的输了可不许跑。” “我说话算话。”陈宇默把餐盘往旁边一推，“要输，也是输在味道上，不是嘴皮子上。” 两人对视几秒，张师傅忽然咧嘴一笑：“行啊，小子有种。进来吧，灶台给你腾一个，材料随便用。” 他拉开窗口旁的小门，让出一条窄道。 陈宇默没犹豫，抬脚就跨了进去。 后厨比外面热闹多了，灶火通红，锅铲叮当响，几个帮工来回穿梭。他跟着张师傅穿过操作区，来到角落一个闲置的灶台前。铁锅挂在钩子上，底下灶眼关着，案板上还留着前一个人切葱的残渣。 “锅自己刷。”张师傅递来一把旧锅铲，“米是隔夜的，在那边桶里。鸡蛋、葱花、酱油都有，爱咋弄咋弄。” “谢了。”陈宇默接过锅铲，顺手摸了摸锅底，手指蹭过一圈，点了点头。 他撸起袖子，先把锅取下来，架在水槽边冲洗。水流冲掉陈年油垢，露出黑铁本色。然后甩干水分，放在灶上小火烘干。 “你这锅太厚，蓄热强，但升温慢。”他一边操作一边说，“适合炖煮，不适合快炒。不过只要掌握节奏，也能出锅巴。” 张师傅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嗤了一声：“还挺会讲。” “光讲没用。”陈宇默回头看了他一眼，“待会儿你尝了再说。” 他说完，打开米桶，抓了一把出来看了看。米粒偏干，粒粒分明，正是隔夜饭的状态。他舀了两碗放进盆里，稍微打散。 “你打算怎么做”张师傅忍不住问。 “最简单的蛋炒饭。”陈宇默拿出三个鸡蛋打进碗里，加一点点盐，筷子快速搅打，“但简单不等于随便。火候、顺序、调味时机，差一步都不行。” 他把葱花撒进蛋液，又滴了半勺香油，继续搅匀。 “你这葱放太早了吧”张师傅皱眉，“一会儿炒出来都黑了。” “所以我不会一开始就下锅。”陈宇默笑了笑，“蛋液里先腌着，让它吸味。等米饭炒热了再倒进去，裹着饭粒一起翻，葱香才透。” 张师傅没吭声，眼神却悄悄变了。 陈宇默这时已经点燃灶火，蓝色火焰舔着锅底，发出轻微的呼呼声。他等锅烧到微微冒烟，才倒入适量油，晃锅润一遍，倒出废油，重新加新油。 “热锅冷油，防粘。”他解释了一句。 接着，他将米饭倒进锅里，双手握住锅柄，开始有节奏地颠动。米粒在锅中跳起又落下，噼啪作响，像一场微型爆米花。 “你这力气不小啊。”张师傅看得有点愣。 “炒饭不是靠蛮力，是靠手腕巧劲。”陈宇默没停手，“你看那些米粒，每一颗都在翻面，受热均匀。要是只用铲子翻，容易结块，外热内凉。” 他炒了约莫一分钟，见米饭粒粒开花，立刻将蛋液沿着锅边缓缓倒入。高温瞬间让蛋液边缘卷起金边，香气猛地蹿了出来。 “哎……这味儿不对劲。”张师傅鼻子抽了抽，“怎么这么香” 陈宇默没答话，继续颠锅。蛋液遇热迅速凝固，裹住每一粒米饭，金黄与雪白交织在一起，葱花在高温中爆出清冽香气。最后，他淋入一勺酱油，顺着锅边绕半圈，火苗“轰”地窜起，包裹住整锅饭。 三秒后，他迅速盖上锅盖，熄火。 “为啥盖盖子”张师傅急了，“还没炒完呢！” “焖三秒，让酱香渗透。”陈宇默掀开锅盖，一股浓郁香气直冲鼻腔，“现在好了。” 他盛了一碗，递到张师傅面前：“尝尝。” 张师傅迟疑了一下，接过勺子，挖了一小口送进嘴里。 牙齿刚咬下去，眼睛就睁大了。 米粒弹牙却不硬，蛋香裹着酱香在嘴里炸开，葱味清新不抢戏，尾调还有一丝锅巴的焦香。这不是普通的蛋炒饭，这是能把人从睡梦里勾醒的味道。 他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怎么样”陈宇默站在灶台前，手里还握着锅铲。 张师傅咽下最后一口，盯着空碗看了半天，终于抬起头：“你以前练过” “小时候我爸开小吃摊，我六岁就开始站灶台。”陈宇默把锅放回原位，“他说，做饭和做人一样，不怕慢，就怕懒。火候到了，味道自然来。” 张师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行，我认栽。你这碗饭，比我那‘紫气东来’强十倍。” 他拍了拍陈宇默肩膀：“以后想来炒两下，随时欢迎。” 陈宇默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前面大厅传来一阵骚动。 “哎你们听说没404那个谁，半夜在床上抓痒抓出血了！” “真的假的谁啊” “好像是顾什么来着……反正朋友圈都传疯了。” 张师傅眉毛一扬：“哟，外头都闹开了” 陈宇默没接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有点油渍，是他刚才炒饭时沾上的。他拿抹布慢慢擦干净，动作很轻。 然后他重新拿起锅铲，敲了敲锅底。 铛、铛、铛。 三声脆响，在厨房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