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震天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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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贤堂」的设立，为靖王府的“天工院”注入了灵魂。以张策为首的十七名寒门才子，如同干涸的禾苗逢了甘霖，被李岩根据其禀赋，妥善安置于算学、格物、匠造等不同小组。院内不再是李岩一人独撑，而是形成了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又相互协作的初步科研体系。算学组负责繁复的数据核算与图纸精绘，格物组探究原理与材料特性，匠造组则专司将奇思妙想化为 可行的实物。一种严谨而充满活力的新气象，在“天工院”内悄然滋生。 然而，李岩的蓝图远不止于民生水利。在内部人才结构初步稳定后，他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决定最终话语权的领域——军工。金鳞卫的刀甲虽利，弩箭虽强，但还不足以形成压倒性的、颠覆性的优势。他需要能够一锤定音的国之重器。 这一日，“天工院”核心区域，一间新辟的、守卫比之前任何工坊都更加森严的密室内，李岩召集了格物与匠造小组的核心成员，包括墨衡以及几位在金属冶炼和火药方面展现出非凡悟性与耐心的工匠。 没有冗长的开场，李岩直接摊开了一张他耗费数个不眠之夜绘制的、标注极其详尽的图纸。图纸上，一个带有木柄的铁疙瘩结构分明：铸铁弹体、内部填充物（旁边用小字密密麻麻标注了成分与精确配比）、以及一个结构精巧的引信装置。 “此物，我命名为——震天雷。”李岩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内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其杀敌之理，非依仗破片飞溅，而在于其内部火药瞬间爆炸，于方寸之间产生无可匹敌的冲击巨力！此力可摧城破墙，可于万军之中，令敌肝胆俱裂，人马俱翻！” “冲击……巨力”墨衡等人对这个全新的概念感到茫然。 李岩用一个他们能理解的比喻解释道：“如同万钧巨石投入深潭，激起的非止水花，乃是排山倒海之浪。这震天雷之威，便是将如此巨浪，凝于瞬息，轰然释放！” 他接着详细拆解了三大难关： “其一，弹体铸造。需铸铁薄而匀，壁厚需控制在分毫之间，过厚则重难以投掷，过薄或不均，则未伤敌先自毁，险之又险！” “其二，火药革新。以往粉末状火药，燃烧不稳，易受潮。需将其颗粒化，大小均一，如此方可燃烧迅猛而稳定，威力倍增！”他提出了用极稀的米汤作为粘合剂，过筛成型，低温烘干的初步构想。 “其三，引信性命。此乃最关键之处！我设计此拉发引信，需保证平日安稳，运输无虞；用时一拉，缓燃火药须精准延时，予投掷者撤离之机，又需确保落地即炸，不容差错！” 他目光扫过负责冶炼的老师傅王铁锤和负责火药配伍的年轻匠人赵火工，眼神锐利而充满期许：“此三关，便是横亘于前的三座大山。能否翻越，全赖诸位之心力、汗水与智慧。我不问过程，只看结果。每一次失败，皆需详录在案，分析其因，方能寻得那唯一正道。” 王铁锤望着那薄壁弹体的图纸，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打了一辈子铁，从未想过要将铁器做得如此之薄且匀。赵火工更是感到压力如山，火药颗粒化闻所未闻！但他眼中更多的却是跃跃欲试的火焰。 --------- 攻坚之路，布满荆棘。 弹体铸造坊内，炉火日夜不熄。最初浇铸出的弹体，不是厚如顽石，就是薄如蝉翼、满是气泡砂眼，一碰即碎，甚至有一次在脱模时便自行崩裂，灼热的铁屑四溅，险些伤人。王铁锤急得嘴角起泡，带着徒弟们反复调整砂模的粘土与砂比例，控制铁水的流动性与温度，甚至趴在炉前，用肉眼观察铁水颜色的细微变化。失败品堆积如山，记录失败原因的册子写满了一本又一本。李岩时常亲至，他不直接动手，却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王师傅，可是砂模透气性不足铁水冷却速度是否过快” 在他的点拨下，王铁锤尝试在砂模中插入细小的芦苇杆以增强透气，又调整了鼓风频率以控制冷却，历经数十次近乎绝望的尝试，当第一个壁厚均匀、敲击声音清脆、重量适中的合格铸铁弹体终于出炉时，这位老工匠竟激动得老泪纵横，抱着那犹带余温的弹体，如同抱着初生的婴孩。 火药作坊则被严格隔离在一处僻静山谷。颗粒化工艺的摸索更是艰辛。米汤的浓度、搅拌的力度、筛网的眼孔大小、烘干的火候与时间……任何一个环节的细微偏差，都可能导致火药结块、失效甚至自燃。赵火工和他的小组几乎住在了作坊里，脸上身上总是沾满黑灰。有一次，因烘干温度稍高，一小批试验品突然冒烟，幸亏处置及时才未酿成大祸。李岩闻讯赶来，并未责备，反而与他们一同分析原因，并强调了建立严格操作规范与安全守则的重要性。他们像最虔诚的炼丹士，不，是更像严谨的科学家，一遍遍重复着枯燥的试验，记录着每一次的成败。当第一批色泽均匀、颗粒分明、燃烧稳定迅猛的颗粒火药终于成功制出时，赵火工冲出作坊，对着天空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吼，释放着积压已久的压力与成功的狂喜。 最危险、最考验心理素质的，莫过于引信试验。李岩设计了带有厚重生铁护盾的试验坑，所有试验必须远程操作。最初的引信，要么拉发后毫无动静，成了哑雷；要么火光一闪便瞬间引爆，将试验坑炸得一片狼藉，负责拉线的工匠吓得脸色惨白，几天缓不过神。李岩亲自坐镇，要求他们每次只调整一个变量——缓燃火药的成分比例、研磨细度、压实密度。他们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生死边缘摸索着那微妙的平衡点。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心惊肉跳的失败，当一枚安装着最新版引信的震天雷被投入试验坑，拉绳后，引信冒出稳定而短促的火花，随即——“轰！！！” 一声沉闷如夏日远雷的巨响在山谷间回荡！大地为之微微一颤！预设的土木掩体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撕碎、抛飞！巨大的烟尘混合着硝烟冲天而起，形成一朵天上的云！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在场的所有参与者，王铁锤、赵火工、墨衡，以及每一位工匠，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许多人相拥而泣，跳着，叫着，几个月来的疲惫、焦虑、恐惧，在这一声巨响中，尽数化为乌有！这是跨越时代的巨响！这是他们亲手创造的神迹！ 李岩站在远处，看着那升腾的烟尘，听着那狂喜的欢呼，嘴角终于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容。他快步走上前，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用力拍了拍王铁锤和赵火工的肩膀，目光扫过每一张激动而沾染污垢的脸庞。 “好！诸位皆是功臣！”李岩声音洪亮，“自今日起，所有参与‘震天雷’项目者，俸禄翻倍！王铁锤、赵火工，赏黄金百两，宅邸一座！其余人等，按功行赏，各有重赐！今夜，王府设宴，不醉不归！” 他没有提及的是，一条专门用于规模化生产“震天雷”的保密生产线，已在他的规划中开始筹建。这初试的锋芒，即将化为靖王府手中，第一张足以震慑群雄的雷霆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