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凯旋惊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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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鹰涧一战，如同一声平地惊雷，瞬间传遍了整个北境，并以最快的速度震撼了京城。零伤亡，歼敌近两千，阵斩休屠部小王子兀术哈！这份战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那些曾质疑、嘲讽李岩与神机营的人脸上。 “神机营”、“靖王李岩”、“连发弩”、“闪电”……这些词汇以前所未有的热度，在朝野上下、市井街头疯狂流传。民间将落鹰涧之战传得神乎其神，几乎将李岩麾下描绘成了天兵天将。而朝堂之上，之前所有针对李岩的弹劾与非议，在这份实打实的、耀眼到刺眼的军功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彻底烟消云散。 北境边军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撼与难以置信后，对靖王及其麾下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主帅郭骁亲自前往李岩营帐，态度恭敬，言辞间充满了对强者的敬佩，并就之前的怠慢郑重致歉。神机营的独立营区，如今成了边军将领们最爱“路过”的地方，每个人都想窥探一番，这支创造了奇迹的军队究竟有何等魔力。 捷报传回，老皇帝龙颜大悦，连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当即下旨，命靖王李岩押解俘获的休屠贵族及战利品，凯旋回京，并将在宫中设下盛大庆功宴，为其接风洗尘，彰其功绩！ 数日后，京城，皇宫，麟德殿。 今夜这里灯火通明，笙歌鼎沸，一派喜庆景象。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皆盛装出席。御座之上，老皇帝面带红光，笑意盎然，显然心情极佳。大殿中央，舞姬彩袖翻飞，乐工奏响盛世华章。 李岩坐在皇子席首位，身姿挺拔，虽经风霜，更添几分沉稳锐气。他身后侍立着韩猛，虽未着全甲，但那股百战余生的凛冽气势，依旧让周遭一些养尊处优的官员感到不适。大皇子李琏与依旧处于禁足末期、勉强获准出席的三皇子李琮，分别坐在两侧，脸上虽也带着程式化的笑容，但那笑容之下，是难以掩饰的阴郁与嫉恨。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烈。老皇帝兴致高昂，当众对李岩大加封赏，金银绢帛，田庄府邸，毫不吝啬。赞誉之词，溢于言表。 就在这觥筹交错、其乐融融之际，李岩却缓缓站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歌舞暂停，乐声渐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父皇，”李岩躬身一礼，声音清晰，打破了殿内的喧闹，“此次出征，儿臣侥幸立功，全赖父皇洪福，将士用命，不敢居功至伟。另，儿臣已查明之前火铳炸膛原因，恳请父皇容儿臣一言。” 老皇帝心情正好，挥挥手笑道：“老六有何话，但讲无妨。” “谢父皇。”李岩直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脸色微变的大皇子李琏身上，虽只是一瞬，却让李琏心中猛地一紧。 “此前，北境铁山堡之败，军报言及，乃因我军中新式火铳炸膛所致。”李岩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此事，不仅导致数百忠勇将士枉死，损我边关士气，更有人借此攀诬，指摘儿臣所献锻造之法为‘祸国之源’！”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谁都没想到，在这凯旋庆功的喜庆时刻，靖王竟然会旧事重提，翻出这桩公案！ 李岩不理会众人惊疑的目光，转身对殿外喝道：“抬上来！” 四名金鳞卫士卒，应声抬着一个木架走入殿中，木架上，赫然陈列着数支断裂、扭曲、明显是炸膛后的火铳残骸！那狰狞的断口，在辉煌的灯火下，显得格外刺目。 “此乃儿臣从铁山堡战场，亲手收集的炸膛火铳残骸！”李岩拿起其中一支断裂的铳管，将其断口展示给御座方向，也让周围百官能清晰看到。 “父皇，诸位同僚请看！”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凛然之气，“寻常火铳炸膛，多因铸造有瑕，或使用不当，铳管或胀裂或炸开，断口多有韧窝，呈撕裂之状！” 他话锋一转，指着手中铳管那呈现出明显结晶颗粒状的断口，厉声道：“而此铳断口，平整脆硬，光泽刺眼，此乃脆性断裂之典型特征！非铸造不力，实乃材质本身存在致命缺陷！” 他放下这支，又拿起另一块碎片：“儿臣已命‘天工院’仔细查验，此批炸膛火铳之铳管用钢，含硫量远超制式标准数倍有余！硫在钢铁之中，如同砒霜之于人体，会极大破坏其韧性，使其变得硬而脆！寻常击发尚可，一旦连续使用或装药稍多，必炸无疑！” 他猛地将那块碎片掷于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如同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绝非工艺疏忽！更非儿臣所献之法有误！这是有人蓄意在生产过程中，掺入过量劣质高硫生铁，或是刻意使用了含硫极高的矿石！其目的，便是要制造出这批注定会炸膛的‘杀己利器’，嫁祸于儿臣，断送我边军将士性命，毁我大夏边防！！” “蓄意”二字，如同惊雷，在麟德殿中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齐刷刷地射向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大皇子李琏！谁不知道，将作监乙字柒号坊，正是他母族的势力范围！之前李岩弹劾其主事贪墨，如今看来，恐怕贪墨是假，借此机会在军械上做手脚，构陷靖王，才是真！ 李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李岩：“你……你血口喷人！证据！你有何证据证明是蓄意！” “证据”李岩冷笑一声，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再次扫过李琏那惊慌失措的脸，“如此集中、如此一致的高硫铳管，若非蓄意操控，难道会是所有工匠同时失心疯了吗皇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被拿下的工坊主事，不知在刑部大牢里，还能嘴硬到几时！” 他没有直接拿出李琏参与的铁证，但这诛心之论，这环环相扣的逻辑，这指向性明确的推断，比任何直接证据都更具杀伤力！ “噗通”一声，李琏双腿一软，瘫坐回席位上，汗如雨下，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那惨白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模样，在众人眼中，几乎等同于认罪！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和靖王凌厉的攻势惊呆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皇帝，缓缓地、缓缓地放下了他一直握在手中把玩的九龙金杯。 金杯与玉案接触，发出一声并不响亮，却让所有人心脏为之一缩的轻响。 老皇帝的脸上，已不见了丝毫笑意，只有一片冰封的怒意与深不见底的失望。他没有看瘫软的李琏，也没有看挺身而立的李岩，只是望着眼前虚空，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独有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一字一顿地响起： “朕，还在这儿坐着呢！” “这大夏的江山，这朝廷的法度，还没轮到有些人，可以如此无法无天，视将士性命如草芥，视兄弟倾轧为常事！” 他没有立刻下令处置谁，但这句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冰冷的话语，已然宣告了某些人的结局。 庆功宴，在这一刻，已然变味。一场更深刻、更残酷的清算，随着那九龙杯的放下，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