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上掉下来个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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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懒懒洒在了西屋的窗棂上，给房间里铺了一层金光。 周念薇蹬了蹬腿，哎，这一天天的尽躺床上了。徐美华见她睁开了眼睛，立马欢欣地逗弄起她来。 周念薇乐得陪自己姆妈玩，乌溜溜的眼睛直盯着她看。 很快，天色擦黑，暮色四合。 张桂花竟破天荒地已经张罗好了晚饭。堂屋里，15瓦的电灯也亮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林秀芳正拿着碗给周念娣喂饭，周念娣则满手是油的坐在她的专属小板凳上，啃着鸡翅膀。 周清和那个在镇上晃荡了一整天的闲汉，也踩着点，带着一身尘土和懒散进了家门。 他一进门就嚷嚷，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先是扫过侄女，然后是饭桌。 接着，他的目光猛地定住，爆发出惊喜的怪叫： “哇！姆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竟然舍得杀鸡吃！” 周清和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口水几乎要流下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桌边，脏兮兮的手迫不及待地就伸向一碗油光发亮、香气四溢的鸡肉，目标直指那只最肥厚的鸡腿。 “啪！” 一声脆响，张桂花眼疾手快，手中的筷子狠狠抽在了他的手背上。 “哎哟，痛～” 周清和触电般缩回了手，呲牙咧嘴地跳着脚甩手。 “别乱动，这碗鸡肉可是我挑出来专门给你二嫂补身子的。 还有这一碗，是特意留给你二哥的，他去他老丈人家报喜还没回来呢。” 张桂花一脸的严肃认真，将声音提高了很多，像是要故意说给谁听。 然后，她伸手将两碗刚分出来的鸡肉移到了一边。 “你……你说什么……这是给老二和二嫂吃的” 周清和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又看了看坐在主位的老爹和一旁坐着的周清华。见二人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心里的疑惑更深。 妈呀，他就出门了一天，不会全家都被鬼上身了吧 正巧，王凤英端着刚做好的热气腾腾的饭菜走过来，准备给美华送去。 听到张桂花的这番话，她的脚步猛地顿在了堂屋门口，直接呆立当场。手里的木托盘差点都没端稳。 这张桂花，不是早上脑子被打坏了，应该是中邪了。这也太可怕了。 几乎是同时，风尘仆仆归家而来的周清平也将他张桂花的话听了个全乎。 短暂的错愕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上周清平的心头。 那种深埋心底、渴望被父母重视关爱的隐秘期待，竟在此时此地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得到了回应，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他。 西屋里，倚在床头的徐美华同样听到了婆婆那番刻意响亮的话语，满脑子都是问号。 “婆母这唱的是哪一出今儿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 正躲在徐美华怀里努力享用晚餐，洞悉一切的周念薇，暗自冷笑：她奶奶张桂花葫芦里卖的哪是药，分明就是迷魂汤。 而且是专给她爸和姆妈准备的迷魂汤，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呐。 “清平，傻站着干嘛怎么不进屋啊” 一个洪亮又突兀的声音，突然在周清平的身后响起。 王凤英被吓了一大跳，她转过身去。 就见周清平的身后还站着一位身材消瘦、精神矍铄的老太太。 “这位就是亲家母了吧” 老太太快步上前，热情洋溢地伸出手，见王凤英双手端着托盘，忙利落地伸手接了过去。 “哎哟哟，幸会幸会！我这不请自来，真是打扰了！” 她低头看了眼托盘里丰盛的饭菜，更是笑开了花。一大碗装的冒尖的鸡肉，一海碗猪脚花生汤，还有一碟炒青菜，一大碗米饭。 “哎哟，亲家母真是费心咯！伙食搞得这么好，我家美华能嫁到你们家，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王凤英彻底懵了，手里一空，又听着这陌生的老太太口口声声喊自己“亲家母”，一时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这人是谁啊 堂屋里的众人也都听到动静，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额，气氛有点尴尬。 张桂花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这个老太婆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亲家母，徐美华的老娘不是在生她的时候，就难产死了么 “小姨，搞错了，搞错了！”周清平如梦初醒，赶紧上前一步解释。 “这位是我二婶，我托她帮忙照顾美华坐月子。” 他又转向一脸疑惑的王凤英道：“二婶，这是美华的小姨，刚从市里回来。” 原来，跟着周清平一起进门的是徐美华的小姨刘二梅。 刘二梅也是个苦命人，第一段婚姻嫁了个表面老实、内里暴戾的男人。 男人在外受了气，回家就打刘二梅撒气。刘二梅几次怀孕都被打得流产，最终丧失了生育能力。 后来，村里下放来了一位市里的方知青，被大队安置住在刘家。 方知青看不惯刘二梅丈夫的暴行，几次出手制止，但效果甚微。 待到1979年，方知青终于可以回城了。 方知青见她实在可怜，便花钱从她丈夫手里“买”下了她，并协助她和丈夫在大队部办理了离婚手续。 又见她无处可去，只好带着她一起回了市里。 没想到刘二梅这一走，便是漫长的十一年。 也是机缘巧合，今年下半年，那位方知青工作调动，要回老家青山县县城的一所小学当校长。 刚在县城安顿好的刘二梅，今日便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了徐美华的娘家探望。 正巧碰上周清平来报喜，得知外甥女生了女儿，又听说周清平要赶回家。 刘二梅二话不说，立刻跟着周清平来了周家。 她已有近二十年没见过徐美华这个外甥女了，连周清平也是头一回见。 听到动静的徐美华，早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抱着还在吃奶的女儿，跑出了房门。 “小姨～”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饱含着徐美华无限的思念和欣喜，还夹杂着些许委屈。 “哎，哎，哎……我的儿！” 刘二梅忙不迭的应了，转手又将木托盘递还给了王凤英。 她立马就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了徐美华。姨甥俩抱头痛哭。 只是可怜了周念薇。她都快被这个密不透风的拥抱给挤扁了。 “哎哟，我去。”周念薇心里苦哇。 “哎，小心孩子！”周清平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眼疾手快地将女儿从妻子怀里“解救”出来。 一旁的王凤英看着这一幕，眼眶都湿润了。 还好，还好，美华还有一个心疼她的好姨妈。 堂屋里的众人也都傻了眼，原来这个老太太竟然是徐美华的姨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