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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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巴黎，大皇宫。国际珠宝设计大展颁奖礼现场。 璀璨的水晶灯将整个会场映照得如同白昼，衣香鬓影，名流云集。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与香槟交织的浮华气息。 霍靳言坐在贵宾席第一排，深色西装勾勒出他比五年前更加挺拔却也更加冷硬的身形。岁月并未在他俊美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却将那份凌厉沉淀得愈发深刻，眉眼间仿佛覆盖着一层永不解冻的寒冰，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周遭的热闹都显得有些隔阂。 他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素圈戒指——那是当年和温念的婚戒，她离开后，他像是疯魔了一般从丢弃的杂物中找回，从此再未离身。这成了他隐秘的痛楚与忏悔的象征。 五年。 整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 他动用了霍氏所有的力量，几乎将世界翻了过来，却再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温念的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那个被海水浸泡过的手包，和“微乎其微”的生还可能，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脏里，日夜折磨。 他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更加冷酷，也更加……不近人情。霍氏在他的铁腕下规模扩张了数倍，商业版图延伸至海外，手段也愈发雷厉风行，甚至带着一丝不留余地的狠绝。他像是在用无尽的工作和扩张来麻痹自己，也像是在通过惩罚这个世界，来惩罚那个曾经愚蠢不堪的自己。 只有偶尔，在深夜独自一人时，他才会卸下所有伪装，对着温念留下的寥寥无几的照片，一遍遍重复着那迟到了五年、早已无人聆听的忏悔。 “……下面，让我们揭晓本届大赛最高荣誉，‘金手指’奖的得主——”司仪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彻全场，带着激动人心的颤音，“她就是，凭借作品‘涅盘’征服了所有评委的，新锐华裔设计师——wen nian！” wen nian。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地劈入霍靳言的耳膜！ 他摩挲戒指的动作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在刹那间似乎停止了流动，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是同名同姓吗 还是…… 他几乎是僵硬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卑微的期盼，抬眸朝舞台入口望去。 聚光灯下，一道窈窕的身影逆光而来，缓缓走上舞台。 她穿着一身正红色的一字肩曳地长裙，颜色炽烈如燃烧的火焰，将她的肌肤衬得愈发白皙胜雪。乌黑的长发优雅地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和精致的锁骨。脸上带着从容而自信的微笑，明艳夺目，气场强大，瞬间便夺走了全场所有的目光和呼吸。 那张脸…… 那张在他梦里辗转反侧了千百回，刻骨铭心到让他夜不能寐的脸！ 是温念！ 她没死！ 狂喜如同失控的海啸，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冷静，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动作大得让旁边的座椅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引来了周围不少诧异的目光。 台上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这道过于灼热和失态的视线，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霍靳言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的神色——平静，陌生，甚至还带着一丝被打扰到的、礼貌性的疑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甚至有些失礼的陌生人。 那不是装的。 那里面，没有恨，没有怨，没有爱，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彻底的、冰冷的疏离。 心脏像是被瞬间冻结，然后又被重锤狠狠击碎！那迟来的、焚心蚀骨的狂喜，还没来得及蔓延，就被这冰冷的眼神彻底浇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慌和刺痛。 她真的没死。 她活得好好的，光彩照人，功成名就。 可是……她不要他了。 她看他的眼神，像看路边的尘埃。 “感谢评委会的认可，也感谢我的灵感缪斯，我的未婚夫，路易斯。”温念接过沉甸甸的奖杯，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清越动听，带着一种霍靳言从未听过的、发自内心的从容与优雅。 未婚夫 霍靳言的目光猛地钉在她身边那个穿着白色西装、气质温雅矜贵的欧洲男人身上——路易斯范德比尔特，欧洲老牌贵族的继承人，财经杂志的常客。 路易斯正含笑看着温念，眼神温柔而充满爱意，甚至自然地伸出手，为她轻轻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碎发。温念侧过头，对他展露一个远比刚才领奖时更真实、更柔和的笑容。 那画面，和谐，刺眼，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剜着霍靳言的心。 他的孩子呢 那个……他未曾蒙面，甚至曾被他恶意揣测过的孩子……在哪里 颁奖礼一结束，霍靳言再也无法维持那摇摇欲坠的冷静。他几乎是粗暴地拨开上前恭贺的人群，像一头失控的困兽，朝着温念和路易斯离开的方向追去。 在后台相对安静的走廊，他终于拦住了他们。 “念念……”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颤抖和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幻梦。 温念停下脚步，挽着路易斯的手臂，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秀眉微蹙：“这位先生，请问有事” 那声“先生”，彻底将他打入了地狱。 他上前一步，试图抓住她的手，想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他这五年来无数个夜晚臆想出来的幻影。 但路易斯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温念身前，脸上带着贵族式的礼貌微笑，眼神却隐含警惕：“霍先生”他显然认出了霍靳言，“请问您找我的未婚妻，有什么事吗” 霍靳言根本不理他，眼睛只死死盯着温念，像是要将她吸进去一般，声音带着绝望的沙哑：“念念，是我……霍靳言。你没死……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这五年你去哪里了那个孩子……我们的孩子呢” 温念闻言，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恍然，随即是更加疏离客套的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原来是霍总。久仰大名。” 她微微侧头，对路易斯轻声解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介绍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这位是霍氏集团的霍总，我们……很多年前，在国内有过几面之缘。” 几面之缘 霍靳言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眼前阵阵发黑。 她竟然……将他们之间的一切，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几面之缘” 温念重新看向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清澈得映不出他丝毫狼狈的倒影：“霍总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有什么需要特意‘回来找你’叙旧的交情。”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红唇勾起一抹浅淡而凉薄的弧度，补充道，字字如刀： “至于孩子……霍总问这个，不觉得……太失礼了吗” 说完，她不再看他脸上那瞬间惨白如纸、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表情，轻轻挽住路易斯的手臂，语气恢复温柔：“亲爱的，我们走吧，庆功宴要迟到了。” 路易斯点点头，揽着她的肩，与她相携离去，姿态亲昵而自然，仿佛霍靳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霍靳言像一尊被彻底遗弃的、布满裂痕的雕像，僵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抹红色的、炽烈如焰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也仿佛……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她没死。 可她，真的不要他了。 那些他日夜忏悔、痛不欲生的过往，于她而言，只是不值一提的“几面之缘”。 那个他曾期盼又恐惧的孩子，成了他连过问资格都没有的“失礼”。 巨大的失重感攫住了他，伴随着灭顶的悔恨与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机械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车窗上，模糊了整个世界的轮廓，像极了她“死”的那一天，也像极了他此刻绝望的心境。 他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猩红骇人、布满血丝与疯狂的眼睛。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是暴雨也冲刷不掉的阴鸷与狠厉，仿佛来自地狱的呼唤： “是我。” “把手里掌握的所有，关于温氏集团的黑料，全部曝给媒体。” “所有。” 他停顿了一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心脏里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恨意与毁灭欲： “包括……五年前，那个巷子口的……原始监控录像。”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当年真正救我的人，到底是谁！” “我要让温家，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付出代价！”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脑中闪过温念那双冰冷陌生的眼，巨大的痛苦和暴戾无处宣泄，他猛地将手机狠狠掼在了副驾驶的车窗上！ “砰——！” 一声脆响，屏幕瞬间碎裂，蛛网般的裂痕背后，映出他扭曲痛苦、冷峻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