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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张月琴就到了打谷场。她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装着记录本、笔和几样常用药。昨晚写好的分工表她一早贴在了卫生所门口，不少人围在那里看了很久才走。 场上已经有人在了。几个年轻人搬来桌椅，搭起简易棚子。原定负责的两人没来，一个孩子发烧在家照看，另一个昨夜赶工耽误了时辰。张月琴没多问，直接点了三个早到的村民补上空缺。一人清点到场人数，两人去仓库取备用物资。 五点半不到，场上聚了六十多人。有老人拄着拐杖，也有妇女抱着小孩。有人自带垫子铺在地上，还有人拎着水壶给大家分热水。风吹得脸发凉，但没人抱怨。 张月琴站上木箱，声音传开：“今天是第一天，不记考勤，也不评先进。来了就是支持。”人群安静下来，开始排队签到。她安排老人先坐下，孩子由家长带着站在后头。 六点整，养生操开始。她站在前头领做，动作慢而清楚。可才做到第二节，队伍就乱了。老年人跟不上节奏，手脚迟缓；孩子们蹦跳着玩闹，不肯认真。后排有人挤成一团，前排又拉得太开。 她停下口令，改换方式。中青年集中到前面，按正常速度练习；老年组移到右侧，由周小妹带着慢慢做；孩子单独划出一块地方，加了些拍手踏步的游戏动作。她来回走动，扶正一位驼背的老汉，帮一个小女孩把手举过头顶。 “别着急，每天做一点就行。”她说，“坚持住，身体会知道。” 半小时后，大家额头冒汗，呼吸变重。几位七八十岁的老人全程跟了下来，旁边响起掌声。有人喊：“王奶奶真行！”老人咧嘴笑了，喘着气说：“能动就得动。” 上午九点，急救技能演示开始。张月琴找来两个假人，教大家怎么处理扭伤、烫伤和晕倒。她讲完步骤，让村民轮流上手操作。有人学得快，包扎整齐；有人手抖，绷带松垮。她一一纠正，不说长短。 正讲到一半，人群中一阵骚动。一个中年妇女突然蹲下，手捂肚子，脸色发白。周围人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办。 张月琴立刻过去，蹲在她身边问话。女人说话无力，说自己早上只喝了一碗稀饭，血糖一直偏低。她让助手拿来糖块，塞进对方嘴里，又让人扶她坐下，脱掉外套保暖。 几分钟后，女人脸色好转。张月琴顺势把刚才的情况当成例子，现场讲解低血糖的识别和应对方法。她请几位村民模拟发现同伴晕倒时的反应，一个接一个练习喂糖、呼叫、陪伴。 “记住，先判断有没有意识，再看能不能说话。”她说，“不要掐人中，也不要灌水。给糖，保暖，等恢复。” 下午的活动暂停了一个小时，重新开始时，更多人主动报名参加实操。连几个原本站在外围看热闹的男人也走进来，跟着学怎么包扎脚踝。 太阳升高，场上热了起来。人们脱去厚衣，围成一圈听讲。张月琴把重点写在黑板上：饮食清淡、按时吃饭、随身带糖、避免久坐。 傍晚前，最后一项是健康讲座。大队会议室只能容纳四十人，可到场的有近百人。屋里挤满，窗户外也站满了人。有人提议改天再讲，声音里透着失望。 她当即决定，七点一场，九点再加一场。孙大柱帮忙抄要点，准备晚些贴出去。第一场准时开始，她直奔主题，讲冬季心脑血管病的预防。 “冬天冷，血管容易紧。”她说，“特别是早上起来，别急着出门。先在床上活动手脚，穿暖了再下地。” 她提到本地习惯吃咸菜配粥，提醒大家控制盐量。“少吃半口咸菜，血压就能稳一点。”底下有人点头，掏出本子记下。 讲到饮食搭配，她说：“红薯、山药、小米粥，这些都好。炖肉时多放青菜，少放油。”有人笑说：“那我老婆得多洗锅。”引来一片笑声。 两场讲座结束，已是晚上十点。她走出会议室，看到打谷场还没空。灶台边围着一群人，等着喝粥。原定初一才熬的“迎新健康餐”，因为白天人太多，提前支起了锅。 柴火生得旺，锅盖掀开时冒出大片白气。张月琴亲自搅动粥锅，加了山药、红枣、枸杞和姜丝。她一边搅一边说：“这锅粥，补气暖身，驱寒健脾。谁来都能喝一碗。” 人们排着队，端着碗依次上前。有个老太太接过粥，抬头说：“张医生，您也喝一口。”她点点头，接过旁边递来的碗，喝了一口。 “甜。”她说。 夜里风大，灶火被吹得倾斜，烟一下子涌出来，呛得人咳嗽。锅底传来焦味，有人喊要糊了。 她立刻叫人把锅抬到空地，重新调整柴火位置。自己握住长勺不停搅拌，另一只手招呼妇女们提前分发碗筷，维持顺序。 “这锅粥里有山药补气、枸杞明目、姜丝驱寒——”她的声音穿过烟雾，“喝一碗，全家平安！” 众人齐声应和。笑声混着烟火气，在场上飘散。 她站在灶前，勺子还在搅动，脸上沾了点灰。远处传来鸡鸣，天边微微泛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