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感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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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细微的、却持续不断的灼痛感，在下腹部深处悄然蔓延，像是有根无形的针，在膀胱壁上反复戳刺。 起初，顾砚辞并未在意。他将这归咎于前几日卫生间应急导尿后的正常不适，或是连日来高强度工作与精神紧绷带来的神经性反应。他习惯了与身体的各种警报共存，只要不是那种足以摧毁意志的胀痛或失禁风险，他都能强行压下。 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灼痛感并未随时间消退，反而在每次试图排空膀胱时，变得尤为尖锐。那不再是单纯的排尿困难，而是一种带着烧灼感的、撕裂般的刺痛，从尿道深处一直辐射到整个小腹，甚至牵连到后腰，带来一阵阵酸软无力。 他坐在办公桌后，试图集中精力审阅一份并购草案，但额角不断渗出的细密冷汗，和那挥之不去的、令人烦躁的痛感，严重干扰着他的思维。他频繁地、极其轻微地调整着坐姿，试图找到一个能稍微缓解压迫的姿势，却收效甚微。 下午，当他再次从短暂的站立会议中回到办公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掠过脊背，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紧接着，一股虚弱的燥热感从体内升起，脸颊也隐隐发烫。 他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触手一片不正常的温热。 低烧。 这个词像警铃一样在他脑中炸响。结合下腹那持续的灼痛和排尿时的尖锐刺激，一个清晰的诊断浮现在他脑海—— 尿道感染。 因应急导尿包的使用不可避免地带入了少量细菌，加上连日劳累导致免疫力下降，感染终于还是找上门来了。 一股混杂着愤怒、厌弃和一丝慌乱的浪潮涌上心头。这具身体，就像一件布满裂痕的瓷器，无论他如何小心翼翼，总是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刻，给他最沉重的一击！ 他强撑着站起身，想去内部的休息室找点备用的抗生素，脚步却有些虚浮。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苏晚晚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这是她根据“护理时间表”安排的例行补水。然而，她刚走近，敏锐的目光就捕捉到了顾砚辞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以及他眉宇间强忍不适的痕迹。 她的脚步顿住，眉头立刻蹙起。 “顾总，”她的声音带着专业的警惕，“您脸色不对。是否有发热、尿频、尿痛或者下腹坠胀感” 顾砚辞的身体瞬间僵硬。被她如此直接地道破窘境，让他感到一种赤裸裸的难堪。他别开脸，声音冷硬：“没有。你出去。” 苏晚晚没有动。她将水杯放在桌上，上前一步，语气不容置疑：“我需要为您测量体温，并进行初步检查。尿道感染不是小事，如果上行引发肾盂肾炎，会很麻烦。” “我说了，不需要！”顾砚辞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地瞪着她，因为激动和发热，呼吸略显急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一点小问题，吃点药就好了！” “小问题”苏晚晚的音量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罕见的严厉，“顾砚辞，你知不知道神经源性膀胱患者一旦发生感染，进展会比普通人快得多！发烧就是警报！你现在必须立刻停止工作，接受检查和治疗！” 她的直呼其名和强硬态度，让顾砚辞怔了一下，随即怒火更炽：“苏晚晚！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说了算！” 他试图用气势压住她，却因为一阵突然袭来的头晕而晃了晃，不得不伸手扶住桌沿。 这个细微的破绽，被苏晚晚精准地捕捉到。她不再与他废话，直接拿起内线电话，语速飞快地对江辰下令：“江助理，立刻联系李医生（顾家的家庭医生），准备上门急诊。顾总疑似急性尿道感染，伴有低烧。另外，准备一套新的无菌导尿包和尿检试纸，马上送到办公室来。” “苏晚晚！”顾砚辞低吼，额角青筋跳动。 苏晚晚挂断电话，转身面对他，眼神没有丝毫退让，反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顾总，在健康问题上，我的专业判断高于您的个人意愿。现在，请您配合，去休息室躺下。” 她的眼神太过坚定，语气太过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关乎生死的严肃。顾砚辞看着她，那燃烧的怒火竟像是被一盆冰水浇下，只剩下无力挣扎的余烬。 他知道，她是对的。 这具不争气的身体，再一次将他逼到了绝境，连反抗的力气都在迅速流失。 最终，在苏晚晚那强硬的、近乎“押送”的姿态下，顾砚辞咬着牙，极其不情愿地，被她“请”进了里面的休息室，躺在了那张熟悉的医疗床上。 当江辰带着医生和器械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们那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总裁，正脸色潮红地躺在床上，紧抿着嘴唇，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而苏晚晚则一脸冷肃地站在床边，正在准备检查用具。 一种无声的、关于控制权的易主，在这间小小的休息室里，悄然发生。 体温测量：38.5c。 尿检试纸：白细胞酯酶、亚硝酸盐均呈强阳性。 结合症状，急性尿道感染确诊。 李医生迅速制定了静脉输注抗生素的方案。 当冰凉的针头刺入血管，药液一点点滴入体内时，顾砚辞闭上了眼睛。 身体的灼痛和高热带来的晕眩在药物的作用下缓缓减轻，但另一种更深沉的、源于自尊被彻底碾碎的痛苦，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底疯长。 他就像一个败军之将，在自己的领地上，被一个他试图抗拒的女人，以绝对专业的优势，剥夺了最后一点关于身体的自主权。 苏晚晚站在一旁，看着输液袋里的液体，眼神专注地记录着数据，仿佛刚才那个强硬对抗的女人只是幻影。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听到他确诊感染、看到他因发烧而虚弱地躺在那里的瞬间，她的心脏，也曾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这场战争，没有赢家。 只有不断叠加的伤痕，和愈发复杂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