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无法原谅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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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砚辞的坦白，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苏晚晚本就波澜暗涌的心湖，激起的不是释然的涟漪，而是更深、更冷的漩涡。那句“我以为那是保护你”反复在她脑海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毒刺，扎得她心脏密密麻麻地疼。 保护多么动听，又多么可笑的词。 她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这种单方面的、不容置疑的“为你好”。无法接受他擅自决定了她的去留，用最残忍的方式在她心上刻下难以愈合的伤痕后，轻描淡写地归因于“保护”。 然而，理智却在冰冷地提醒她——顾砚辞并非无的放矢之人。他当年的处境，她并非毫无察觉，只是彼时沉浸在热恋与对未来的憧憬中，选择性忽略了那些潜藏在华丽表象下的暗流。那些“意外”，那些匿名信……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汲取养分。 苏晚晚表面的冷漠，是她此刻唯一能维持的防护。但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那被强行压抑的求证欲，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她需要确认，需要更客观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佐证，来拼凑出三年前完整的、残酷的真相。 她不能再问顾砚辞。他们之间横亘的冰墙太厚，任何直接的交流都可能引发更剧烈的崩塌。而唯一可能知晓部分内情，且立场相对中立（至少在对她的安危上）的人，只剩下一个——江辰。 她选了一个顾砚辞因药物作用陷入沉睡的下午，在书房找到了正在处理公务的江辰。 江辰对于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他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神色是一贯的沉稳，但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晚晚。”他微微颔首。 苏晚晚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江辰，我需要知道三年前的真相。不是顾砚辞口中的版本，而是你看到的，查到的，所有。” 江辰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书房的保险柜前，操作一番，取出了一个厚重的、标记着“加密”的档案袋。 “砚辞……顾总他，并不希望您知道这些。”江辰将档案袋放在桌上，推向苏晚晚，“他认为，知道这些除了让您后怕，没有任何意义。但我想，您有知道的权利。” 苏晚晚接过档案袋，指尖触及那冰凉的牛皮纸表面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它。 里面是厚厚的资料。照片，通讯记录截取（部分模糊不清），资金流向分析报告，以及一些人员的背景调查。 江辰站在一旁，用尽量客观、简洁的语言，配合着资料，向她陈述： “这是当时跟踪您的车辆照片，车牌经查属于一个与顾鸿轩有隐秘关联的空壳公司。” “这几份是截获的匿名信原件复印件，笔迹经过专家分析，与柳玉茹身边一个擅长模仿笔迹的佣人高度吻合。” “关于您车辆刹车失灵的事故报告，以及后续我们找到的、那个突然移民的技师的资料。他的海外账户，在事发后收到了一笔来自柳玉茹娘家控股的离岸公司的汇款。” “还有这个，”江辰指向一份最为关键的、带有特殊标记的通讯记录分析，“这是我们动用特殊渠道，截获的顾明与一个国际职业掮客的加密通讯片段解码摘要。里面明确提到了您的名字，以及……‘制造意外，永久沉默’的指令。” 一桩桩，一件件，冰冷的证据，无声的照片，远比顾砚辞苍白的语言更具冲击力。它们像一把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三年前那温情脉脉的表象，露出了底下狰狞丑陋、散发着血腥味的真实。 苏晚晚一页页地翻看着，脸色越来越白，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她一直知道豪门水深，知道顾砚辞身边危机四伏，但她从未想过，那些恶意竟如此具体，如此直白地瞄准了她，并且……一度离成功那么近！ 那个刹车失灵的下午，如果她不是恰好坐了地铁……后果不堪设想！ 一股冰冷的后怕，顺着她的脊椎猛地窜了上来，让她手脚都有些发凉。 江辰看着她骤变的脸色，声音低沉地补充道：“晚晚，砚辞当时……压力非常大。集团内部分裂，外部强敌环伺，老爷子态度暧昧，柳玉茹和顾明在暗处虎视眈眈。他几乎是独自一人在对抗所有的明枪暗箭。他选择用那种方式让您离开，固然……伤您至深。但客观上，确实是在当时那种极端环境下，他能想到的、最快速度将您剥离危险中心，并且让对手相信您已失去‘价值’不再针对您的……最有效方法。” 最有效的方法……苏晚晚在心中咀嚼着这几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又带着一种沉痛的悲哀。 她终于“验证”了顾砚辞的说法。江辰提供的证据链完整而清晰，逻辑严密，由不得她不信。顾砚辞没有骗她。三年前，她确实身处险境，而他，确实是在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试图保护她。 可是…… 验证了真相，并不意味着就能轻易原谅。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江辰，眼底是一片荒芜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痛楚：“所以，因为他身处险境，因为他压力巨大，他就可以不经我同意，擅自决定我的人生用一张支票和一条短信，否定我们之间所有的感情，把我像个物件一样打发走”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江辰心上。 “他有没有想过，我当时怀着念念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举目无亲，发现自己怀孕时的恐慌和无助有没有想过，这三年来，念念每次问起‘爸爸在哪里’时，我的心有多痛” 她一句句地问着，不是质问江辰，更像是在质问那个三年前做出决定的顾砚辞，质问这残酷而冰冷的“现实”。 “他的‘保护’，建立在对我尊严和情感的彻底践踏之上。他的‘无奈’，成了伤害我最深的利刃。”苏晚晚闭上眼，将翻涌的酸涩强行压下，“江特助，谢谢你的坦诚。这些资料……我看完了。” 她将档案袋轻轻推回给江辰，动作决绝，仿佛在推开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真相，我收到了。”她站起身，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疏离，“但这不代表……我能立刻释怀。”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书房，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与倔强。 江辰看着被她推回来的档案袋，又看了看她离去的方向，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理解苏晚晚的无法原谅。有些伤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即便初衷是“保护”，也无法抹去其过程带来的痛苦。 苏晚晚回到了暂时安置念念的客房，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片刻的脆弱。验证的结果，像一块更大的石头压在了心上。她知道了他的“不得已”，理解了那看似绝情背后的惨烈博弈，可正因如此，那份怨恨变得更加复杂，无处着落。 恨他吗似乎失去了绝对的理由。 原谅他吗那三年独自承受的委屈与艰辛，念念缺失的父爱，又该如何清算 她陷入了更深的挣扎。理智与情感疯狂撕扯，让她无所适从。 而病房内的顾砚辞，在昏睡中似乎也并不安稳。他眉心紧蹙，仿佛感知到了苏晚晚那无声的、更加复杂的痛苦。 冷战，并未因真相的验证而缓和，反而因这无法调和的矛盾，进入了更僵持、更令人窒息的阶段。信任的基石已然碎裂，而“保护”之名带来的伤害，如同顽强的荆棘，缠绕在两人之间，稍一触碰，便是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