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父与子的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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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祠堂的雷霆家法，如同一场强烈的风暴，席卷了所有隐藏在暗处的污秽。顾明被彻底逐出族谱，资产冻结，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柳玉茹被剥夺一切权柄，禁足思过，形同软禁。笼罩在顾砚辞头顶最直接的阴云似乎暂时散去，顾氏集团内部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清洗，权力格局彻底重塑，顾砚辞的权威在鲜血与背叛的洗礼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然而，风暴眼之外，还有一处未曾清理的角落，一处更深、更隐晦的痛楚之源——他的父亲，顾盛。 在顾砚辞从瑞士被救回，经历九死一生，再到祠堂审判的整个过程中，顾盛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冷漠的沉默。他没有探望，没有询问，仿佛这个儿子的生死荣辱，与他毫无干系。 这份沉默，比任何指责和反对都更令人心寒。 顾砚辞的身体在苏晚晚的精心调理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恢复着。严重的神经炎症后遗症和感染透支的体力，让他依旧虚弱，大部分时间需要静卧，但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神也日渐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冰冷。 这天下午，他靠在病床上，听着江辰汇报集团事务平稳过渡，以及顾明和柳玉茹后续处理情况的报告。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辰汇报完毕，合上文件夹，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砚辞，你父亲……顾盛先生，昨天联系了我。” 顾砚辞翻阅文件的手指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声音平淡无波：“他有什么事” “他……想见你一面。”江辰观察着他的神色，“他说，有些话，想当面跟你说。” 病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苏晚晚正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闻言，脚步微顿，担忧地看向顾砚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顾盛之前的所作所为，尤其是那次病房里逼迫顾砚辞“让权养病”的谈话，给顾砚辞带来了多大的伤害。那不仅仅是利益的冲突，更是亲情的彻底背叛。 顾砚辞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海平面，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许久，他才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自嘲。 “他终于坐不住了。”他淡淡地说，“让他来吧。” 该来的，总要来。这场父子之间迟来的、注定不会愉快的对话，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 第二天，顾盛来了。 他依旧穿着考究，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试图维持着惯有的威严，但眉眼间难以掩饰的憔悴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然，泄露了他此刻真实的心境。祠堂的风暴，显然也冲击到了他。 他被江辰引到病房外的会客区。顾砚辞没有让他进入病房内部，这个细微的安排，本身就代表了一种疏离和界限。 顾砚辞在苏晚晚的搀扶下，慢慢走到会客区的单人沙发坐下。他穿着一身宽松的深色家居服，越发显得身形清瘦，脸色在明亮的光线下苍白得透明，但他的坐姿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挺拔，眼神平静地看着走进来的顾盛。 苏晚晚没有离开，而是沉默地坐在稍远一些的位置，像一个无声的守护者，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顾盛看着儿子那明显病弱却异常沉静的姿态，喉咙似乎哽了一下，准备好的开场白忽然有些难以启齿。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往日作为父亲的威严： “砚辞，你……身体好些了吗” 顾砚辞没有回答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顾盛被他这种沉默的注视看得有些不适，尴尬地移开视线，目光扫过这间堪比顶级酒店的医疗套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和责备：“你倒是会找地方清静。外面为了你的事，闹得天翻地覆，你爷爷他……这次做得太绝了！” 他终于切入了正题。 顾砚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绝爷爷不过是清理门户，做了他身为家主该做的事。难道父亲觉得，顾明和柳玉茹试图谋害我性命，侵吞家族资产，不该受到惩罚” 顾盛脸色一变，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明和柳玉茹是罪有应得！但是……但是你爷爷也不该把玉茹名下的产业全都收走，一点情面都不留！她毕竟……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文轩还在里面，她一个女人……” “所以，”顾砚辞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入顾盛的心口，“父亲今天来，是为了给柳玉茹求情”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还是说，父亲是担心，柳玉茹倒台后，她之前为了讨好你，转移到你某些隐秘账户下的那些‘辛苦钱’，也会被一并追回” 顾盛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瞳孔因为震惊和恐惧而骤然收缩！他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顾砚辞：“你……你胡说什么！” “是不是胡说，父亲心里最清楚。”顾砚辞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掌控一切的冷漠，“需要我把那几个离岸账户的号码，以及近几年流入流出的明细，在这里一一念出来吗其中最大的一笔，正好发生在‘星辰科技’某个项目招标前夕，而中标方，恰好是柳玉茹弟弟控股的公司。” 顾盛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回沙发，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隐秘，没想到……没想到一切早已被这个儿子看在眼里，捏在手里！ 他看着顾砚辞那双洞悉一切、毫无温度的眼睛，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惧。这个儿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庇护、甚至可以被随意拿捏的少年了。他是一头受伤后更加危险的雄狮，獠牙足以撕碎任何试图挑衅他权威的人，包括……他的父亲。 “你……你想怎么样”顾盛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顾砚辞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的情绪，是失望，是痛心，最终都化为了冰冷的决绝。 “我不想怎么样。”他缓缓说道，“过去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追究。” 顾盛眼中刚升起一丝希望。 但顾砚辞接下来的话，却将他彻底打入冰窟。 “但是，从今天起，请你签署这份股权转让和退休协议。”顾砚辞示意了一下，江辰立刻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放在顾盛面前的茶几上。 “自动放弃你在顾氏集团及旗下所有子公司的一切管理职务和董事会席位，你名下持有的集团股份，将委托给指定的信托基金代管，你只保留分红权，不再具有投票权和决策权。”顾砚辞的声音清晰而冷酷，不容置疑，“彻底退出集团管理层，安享晚年。作为交换，柳玉茹名下被追回的那些资产中，属于你‘应得’的那部分不清不楚的利益，我可以不再深究，保你晚年富足，体面。” 这是最后通牒。 用放弃权力和未来干预的可能，来换取对过往灰色地带的赦免，以及……保住柳玉茹不被进一步追究（至少明面上）。 顾盛双手颤抖地拿起那份文件，纸张在他手中簌簌作响。他看着上面一条条冰冷的条款，那意味着他几十年在集团内部经营的影响力、他作为顾家长子的荣耀和权力，将彻底烟消云散。 他抬起头，看着顾砚辞，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有恐惧，最终，都化为了一片灰败的绝望。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这个儿子，已经成长为了他无法抗衡的存在。继续对抗下去，只会让自己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许久，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笔……” 江辰立刻递上一支钢笔。 顾盛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顾砚辞，又看了一眼那份决定他命运的文件，最终，闭上眼睛，带着无尽的屈辱和悔恨，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沙哑而刺耳，像是一场无声葬礼的哀乐。 签完字，顾盛仿佛瞬间老了十岁，背脊佝偻，步履蹒跚地离开了房间，没有再说一句话。 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顾砚辞靠在沙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阳光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由内而外散发的、深沉的疲惫与孤寂。 他终于清除了所有明面上和隐藏的威胁，稳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 可为什么，心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快意，只有一片经历过惨烈厮杀后的、荒芜的冰凉。 苏晚晚静静地走到他身边，没有出声安慰，只是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放在膝盖上、微微蜷起的手背上。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 顾砚辞没有睁眼，却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仿佛那是他在这片权力与亲情交织的废墟上，所能抓住的，唯一的，真实的温度。 父与子的战争，以此等冰冷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而属于他和她的未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