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新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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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总部大楼内那场迅雷不及掩耳的清洗，余波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涟漪层层扩散，震荡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被带走的、收到最后通牒的、以及那些侥幸未被波及却心惊胆战的人，都在重新评估着那位即便身处病榻、依旧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年轻掌舵人。 然而，处于风暴眼的顾砚辞，在书房里下达了最终的清洗指令后，身体也终于抵达了强撑的极限。剧烈的神经痛和透支的体力让他几乎虚脱，被苏晚晚和护理人员紧急送回主卧，陷入了长时间的药物辅助睡眠。身体的警报尖锐地鸣响，不容忽视。 等他再次恢复清醒，已是次日中午。阳光透过纱帘，柔和地洒满房间。身体的疼痛依旧清晰，但那种被掏空般的极致疲惫感缓解了许多。苏晚晚正坐在床边，仔细调整着静脉输液的滴速。 “感觉怎么样”她轻声问，眼底带着关切。 “还活着。”顾砚辞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略带自嘲的弧度，声音依旧沙哑。他动了动手指，感受到苏晚晚立刻回握的温暖，“外面怎么样了” “江辰在处理，一切都在掌控中。”苏晚晚言简意赅，“第二类目标里，有超过八成的人在截止时间前提交了辞呈和部分问题说明。剩下的，已经按计划移交法办。第三类的劝退工作上午已经开始，阻力比预想的小。” 顾砚辞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铁腕之下，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他尝试着动了动身体，腰骶处立刻传来一阵熟悉的、深入骨髓的沉坠和刺痛，让他眉心几不可查地一蹙。这具身体，并不会因为外部威胁的解除而有任何优待。 “你的身体需要更系统的康复，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为了应对危机而强行透支。”苏晚晚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和一丝心疼，“外部环境暂时稳定，现在是你专注于自身的最佳时机。我们必须重新制定康复计划，从最基础，也是最核心的部分开始。” 顾砚辞看着她，没有反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具破败躯壳的状况。曾经，他需要强撑着维持一个“可控”的形象去震慑内外，如今，最大的内忧外患已除，他确实可以，也必须，将更多的精力放回与自身病体的漫长战争上。 “你说，我做。”他给出了最简洁的承诺。 苏晚晚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拿出平板，调出早已准备好的新方案：“之前的训练，更多是针对性的功能维持和神经肌肉再教育。现在，我们要回归本源——核心肌群的重建。你的腰腹背部深层肌肉因为长期代偿和神经支配不足，几乎处于‘休眠’状态，这是你姿势控制差、容易疲劳和疼痛加剧的根源。” 她指着屏幕上模拟的人体肌肉图谱：“新计划的第一步，就是重新唤醒这些‘沉睡’的肌肉。从最基础的、无负重的仰卧腹横肌收缩开始，到借助瑞士球进行的微动态平衡练习……过程会非常缓慢，甚至枯燥，而且，”她顿了顿，看向他的眼睛，“可能会引发更强烈的神经痛和不适感，因为我们在尝试激活那些早已‘麻木’的区域。” 顾砚辞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些看似简单、却对他而言艰难无比的训练动作示意图上。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漫长的煎熬，更直接的失败感，以及可能伴随而来的、新一轮的生理上的折磨。 “什么时候开始”他没有丝毫犹豫。 “今天下午，等你体力再恢复一些。”苏晚晚语气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顾砚辞。这是你必须走过的路，如果你想未来能有哪怕一丝真正的改善，而不是永远依赖外部装置和药物。” 顾砚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是一片沉寂的坚定：“好。” 下午，康复室内。 顾砚辞平躺在特制的、带有轻微弧度的康复垫上，试图按照苏晚晚的指令，寻找并收缩那深藏在腹部深处的、名为“腹横肌”的肌肉。这听起来简单至极的动作，对他却如同天方夜谭。大脑发出的指令如同石沉大海，腰腹区域只有一片模糊的酸胀和无力感，以及因为过度集中精神而再次被激起的、腰骶部尖锐的神经痛。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发。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紧，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失败，再尝试。那种对自身身体失去控制的无力感和挫败感，比面对任何商业对手都要来得强烈和直接。 苏晚晚半跪在他身边，手指精准地按在他的下腹部，引导着他发力的方向，她的声音冷静而充满耐心：“不要用蛮力，感受我手指按压的位置，想象着将肚脐向脊柱方向轻柔地拉……对，就是这样，有一点点感觉了吗保持住，两秒……好，放松……” 她的指尖温热，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顾砚辞依言而行，摒弃了所有杂念，将全部意识沉入那片指挥失灵的领域。一次，两次，十次……每一次微乎其微的、几乎无法确认的肌肉收缩感，都像是在黑暗中摸索到的一星萤火。 过程极其煎熬。剧烈的神经痛因为精神的集中和身体的紧张而不断加剧，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持续穿刺他的腰骶和下肢。他脸色煞白，呼吸粗重，搭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陷掌心。 苏晚晚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但她知道，此刻不能心软。这是必经之路。她只能更专注地引导，更及时地在他即将到达极限时喊停，让他短暂休息。 就在顾砚辞感觉自己快要被疼痛和挫败感吞噬时，江辰的身影出现在康复室门口，他没有进来，只是对苏晚晚使了个眼色。 苏晚晚示意护理人员暂时接替她的位置，走到门口。 “几位之前态度暧昧的元老，联名请求视频会议，想就……近期的人事变动，‘拜会’顾总。”江辰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冷嘲，“看来，昨天的清洗，让他们坐不住了。” 苏晚晚回头看了一眼康复垫上汗如雨下、正与自身极限搏斗的顾砚辞，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告诉他们，顾总正在进行重要的康复治疗，暂不见客。有什么问题，可以通过执行委员会的正常流程反映。” 江辰会意：“明白。我会‘妥善’回复他们。” 苏晚晚回到顾砚辞身边，发现他正看着她，虽然痛苦，但眼神清明。 “是那些老家伙”他声音虚弱，却带着洞悉。 “嗯。江辰会处理。”苏晚晚拿起毛巾，轻轻擦拭他额头的汗水，“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打赢你自己的仗。” 顾砚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外界所有的纷扰强行压下。他知道，苏晚晚是对的。内部的蠢蠢欲动，江辰足以应对。而他，必须在这里，在这间充满药水味的康复室里，完成一场更为艰难、也更为根本的征服。 他重新开始尝试那微不足道的肌肉收缩，将所有的意志力，所有的专注，都凝聚于此。 身体的战争，从未停止。 权力的游戏，也仍在继续。 但这一次，他选择先直面最内在的敌人。 因为只有征服了这具残破的躯壳，他才能真正无所畏惧地，面对外部世界的一切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