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绝境中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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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家属”这枚毒刺，比预想中来得更快，更狠。 就在江辰全力追查那个神秘“家属”背景的当天晚上，一段精心剪辑、声泪俱下的“控诉视频”开始在某些社交媒体和隐秘论坛上悄然流传，随后被几个与康健集团关系密切的营销号迅速放大，如同病毒般扩散开来。 视频中，一个面容憔悴、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对着镜头泣不成声，手里拿着一张模糊的、躺在病床上的人影照片。 “他们……他们说是新科技，能救我丈夫……可用了他们的方法后，我丈夫他……他不但没好转，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整天抽搐……他们这是拿人命做实验啊！求求大家，给我们做主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将一个绝望无助的受害者家属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视频没有直接点名“新生科技”，但所有暗示都精准地指向了顾砚辞发布会所描绘的技术方向——“神经调控”、“前沿探索”。 这视频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原本因为顾砚辞的悲情宣言和林薇院士的支持而稍稍偏向“新生科技”的舆论风向，立刻出现了剧烈的摇摆和撕裂！ “我的天！真的假的拿病人做实验” “之前就觉得太理想化了，果然……” “资本的游戏罢了，可怜了这些病人成了小白鼠。” “等等，没证据先别急着下结论吧” “还要什么证据人家家属都哭成那样了！” 各种质疑、愤怒、阴谋论的声音甚嚣尘上。之前那些被顾砚辞气魄所折服的赞美，此刻仿佛都成了讽刺。周永昌这一手，精准地击中了公众对于医疗安全最敏感的神经，将一场商业竞争，瞬间升级到了人性与伦理的审判台。 顾宅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江辰刚结束一个电话，脸色铁青地走回来，语速极快：“查到了！那个所谓的‘受害者家属’张桂兰，她丈夫确实是脊髓损伤患者，但一直在另一家公立医院接受常规康复治疗，从未接触过任何与我们技术相关的项目！她本人最近一个月银行账户收到了三笔来自不同空壳公司的汇款，总额超过五十万！最后一级资金流向，指向了康健集团旗下一家关联的‘医疗咨询公司’！” “证据链能做实吗”顾砚辞靠坐在沙发上，脸色比下午更加苍白，连续的打击和身体的极度不适让他眼底布满了血丝，但他的声音却异常冷静，像淬了冰。 “资金流水清晰，通话记录也显示她近期与康健集团的一个中层管理人员有过多次联系。人证物证都在，铁证如山！”江辰语气肯定。 “不够。”顾砚辞缓缓摇头，眼神锐利，“这些证据可以证明她是被收买的，可以反击周永昌，但无法立刻、彻底地洗刷掉她视频所带来的公众疑虑。人们只会记住那个哭泣的女人，和‘实验失败’的模糊指控。” 苏晚晚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污蔑林院士那边……” “林院士和几位专家的联合声明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布。”江辰接口道，“但正如顾总所说，这种专业声明在情绪化的舆论面前，力量有限。” 顾砚辞闭上眼，手指用力按压着剧烈跳动的太阳穴，似乎在对抗着一波强过一波的头痛和眩晕。几秒钟后，他猛地睁开眼，那里面所有的疲惫和痛苦都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所取代。 “周永昌想玩舆论，想打人性牌……”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那我们就陪他玩到底！而且，要玩得比他更狠！” 他看向苏晚晚和江辰，眼神如同即将扑食的猎豹：“他不是找了一个‘受害者家属’吗那我们……就找十个，一百个！找那些真正因为现有技术局限而陷入绝望，因为我们给出的‘可能性’而重新燃起希望的人！” 苏晚晚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心脏猛地一跳：“你是说……让真实的患者和家属站出来” “没错！”顾砚辞斩钉截铁，“把我们之前所有签署了知情同意书、参与了前期探索性研究的志愿者和家属都联系起来！不是我们去说，是让他们自己说！说他们为什么愿意冒险，说他们在参与过程中得到了怎样的尊重和保障，说‘新生科技’带给他们的，哪怕只是一丝微光，意味着什么！” 他越说越快，气息因为激动而有些不稳，但思路却清晰得可怕：“还有，联系国内所有知名的、有类似困扰的病友群、论坛！把周永康集团那些老旧设备导致真实不良反应的案例，把他利用渠道优势压榨下游厂商、抬高设备价格、让无数家庭用不起有效康复手段的黑料，全部放出去！把他标榜的‘行业守护者’的画皮，给我彻底撕下来！” 江辰听得热血沸腾，但也不无担忧：“砚辞，这样一来，就等于和康健集团彻底撕破脸，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而且，动员患者和家属，会不会……太利用他们的苦难了” “这不是利用！”顾砚辞厉声打断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苏晚晚，“晚晚，你告诉我，我们做的这一切，最终是为了什么” 苏晚晚迎着他的目光，毫不犹豫地回答：“为了打破垄断，为了让更多像你一样的人，有机会用上更有效、更人性化的技术，有尊严地活下去。” “对！”顾砚辞重重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因为用力而急促地喘息着，眼神却亮得吓人，“我们不是在煽动情绪，我们是在展示真相！周永昌用金钱伪造苦难，我们就用真实的苦难和希望来反击！让所有人看看，到底是谁在草菅人命，是谁在扼杀希望！让舆论去判断，是相信一个收钱演戏的骗子，还是相信那些在绝境中依然挣扎、渴望光明的真实的人！” 他看向江辰，命令道：“立刻去办！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联系所有能联系的人！我要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看到网络上出现截然不同的声音！不是为我们辩解，而是为所有被现有医疗困境所束缚的人发声！” “是！”江辰不再犹豫，转身如同旋风般冲了出去。 顾砚辞交代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仰倒，靠在沙发背上，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砚辞！”苏晚晚立刻上前，扶住他，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和冰凉，“你不能再激动了！你的身体……” 顾砚辞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抬起眼，眼底是交织着痛苦与疯狂的执念：“晚晚……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必须在他们彻底扼杀我们之前……发出自己的声音……否则……一切都完了……” 苏晚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她知道他说得对。这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周永昌已经把刀架在了脖子上，退缩就是死亡。 “我知道……我知道……”她反手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声音哽咽却坚定，“我会帮你，我们一起……闯过这一关。” 她迅速拿出镇静和缓解神经疼痛的药物，喂他服下，然后扶着他慢慢躺下，为他按摩着紧绷的太阳穴和颈部。 药物作用下，顾砚辞的咳嗽渐渐平复，剧烈的头痛也有所缓解，但他依旧紧紧握着苏晚晚的手，仿佛那是他在这片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 “晚晚……”他闭着眼，声音微弱却清晰，“如果……如果我撑不住了……‘新生’……交给你……” “别胡说！”苏晚晚厉声打断他，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你会撑住的！你必须撑住！你说过要看着我把它做成的！顾砚辞，我不准你放弃！” 顾砚辞没有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了握她的手。 长夜漫漫，网络上的厮杀却刚刚开始。 在江辰高效的运作下，一股强大的、源自底层的反击力量开始汇聚。一位位真实的患者或家属，开始在社交媒体、病友论坛上发声。他们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朴素的语言，讲述着自己的困境，表达着对“新生科技”所代表的新可能的期待，甚至有人直接晒出了参与前期研究的知情同意书和严谨的流程记录。 同时，关于康健集团的黑材料也开始有组织、有节奏地被释放出来。真实的医疗事故记录、患者投诉、内部员工关于压榨渠道的爆料……一桩桩，一件件，配合着专业的数据分析，如同一把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解剖着康健集团光鲜外表下的脓疮。 舆论的风向，开始出现了微妙而坚定的逆转。 当黎明再次降临时，尽管周永昌雇佣的水军仍在负隅顽抗，但越来越多理性的声音开始占据上风。人们开始思考，哪个故事更真实，哪个选择更符合他们的期望。 顾砚辞在清晨时分勉强睡去，苏晚晚守在他身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知道这场战役还远未结束。 但至少，他们没有被一击致命。 在最深的绝境里，他们亮出了自己的獠牙，撕开了一道血路。 而更残酷的正面交锋，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