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纸鸢寄讯，风起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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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京城东北角的清河漕运枢纽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却又透着一种压抑的紧张。河面上，数十艘大小船只被铁索连成一片，组成一个巨大的、异常平稳的水上平台。平台上，工匠们正在做最后的检查与固定。 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是平台中央那十具庞然大物——与其说是纸鸢，不如说是怪模怪样的“巨鸟”。骨架选用最轻韧的毛竹与特制桐木，蒙皮是数层浸透桐油与鱼胶的顶级吴绸，在火光下泛着暗沉坚韧的光泽。它们形态各异，有的狭长如梭，有的宽大如翼，尾部拖着长长的、用薄纱制成的稳定飘带。每具“巨鸟”下方，都牢牢系着一个密封的、涂了防水蜡的藤编箱笼。 林笑笑裹着厚厚的斗篷，站在主船船头，小脸被寒风吹得通红，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即将升空的“希望”。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她反复斟酌后写给萧玦的简要情报和鼓励话语，已经被密封进一个特制的小铜管，准备系在其中一只领头“巨鸟”的醒目位置。 “殿下，西北风起，风力渐强，正是时候！”负责观测天象的钦天监官员激动地禀报。 林笑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忐忑，用力一挥手：“点火！升空！” 船队四周，数十堆掺杂了特殊助燃剂的篝火被同时点燃，火焰窜起数丈高，热浪升腾，搅动上方冷空气，形成更强的人造上升气流。 “放——！” 随着一声令下，绞盘转动，牵引着“巨鸟”的、混合了牛筋和钢丝的特制绳索被缓缓松开。在下方篝火热气流与高空西北风的双重作用下，十具承载着京城所有人希望的“巨鸟”，发出“呼啦啦”的沉闷声响，挣扎着、摇晃着，开始缓缓脱离水面平台，向着漆黑的夜空攀升！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仰头望着那些越来越小的光点（箱笼旁绑有微光萤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定要成啊……”林笑笑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殿下！快看！第七号……第七号好像不稳！”一名眼尖的工匠惊呼。 只见其中一具体型稍宽的“巨鸟”，似乎因为一侧蒙皮在急速上升中承受压力不均，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摆，牵拉的绳索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调整尾翼！放松左侧牵引！快！”负责操控的工匠头子急得满头大汗。 然而，已经晚了。 “咔嚓！” 一声清晰的断裂声传来，那具“巨鸟”一侧的主骨架竟然折断了！它像是折翼的大鸟，猛地向一侧倾斜，随即打着旋儿，朝着下方黑黝黝的群山栽落下去，瞬间消失在夜色中，只有箱笼上微弱的萤光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 失败了一架。众人的心随之一沉。 但剩下的九具，在调整后逐渐稳定下来，乘着越来越强劲的西北风，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化作天边几颗倔强移动的星辰，朝着阴山方向坚定不移地飞去。 “剩下的……拜托了。”林笑笑望着远去的星光，低声祈祷。 【心理活动：林笑笑：皇叔，不知道哪一只会飞到你那里。但哪怕只有一只，只要你能看到，就知道我们没有放弃，京城还在，我也在等你回来。】 就在林笑笑等人为“空投计划”悬心之时，城外狄戎大营却是一片诡异的混乱与肃杀。 阿依慕的营帐外，戒备森严，气氛凝重。帐内，阿依慕躺在毯子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白日强行施展亡灵召唤术遭受反噬，又被“影阁”刺客惊吓，这位拜火教圣女已到了强弩之末。几名幸存的祭司围着她，正用教中秘药和咒文竭力维持她的生机。 “圣女……坚持住……大祭司的援兵已在路上……”一名老祭司声音颤抖。 阿依慕艰难地睁开眼，眼中失去了往日的高傲与疯狂，只剩下一片空洞与不甘：“龙气……异世之魂……圣火……我不甘心……” 帐帘突然被粗暴地掀开，一股冷风灌入。狄戎主将巴图尔大步走了进来，他身材魁梧如熊，脸上带着战场留下的狰狞伤疤，此刻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都没看奄奄一息的阿依慕，径直对那几名祭司低吼道：“乌维大汗有密令传来！” 他掏出一块刻着狼头的骨牌，压低声音：“大汗已成功困住轩辕摄政王于鬼见愁！但轩辕京城久攻不下，还折损了圣女的亡灵大军！大汗命我等，不惜一切代价，三日内必须攻破京城！若圣女无法再施法，便用最原始的方法——堆人命也要堆上城头！若三日后仍无进展……”他眼中凶光一闪，“便放弃此地，全军北上与大汗汇合，先彻底歼灭萧玦，再图京城！” 放弃围城几名祭司脸色一变。这意味着他们拜火教此次东来的主要目标——擒获异世之魂——将彻底失败！ “不……不可……”阿依慕挣扎着想起身，却咳出一口黑血，“魂……必须得到……圣火重燃的关键……” “那就要看圣女您还能不能站起来了！”巴图尔毫不客气地打断，语气带着狄戎武士对“装神弄鬼”的拜火教祭司固有的不耐与轻蔑，“若不能，就按大汗的军令行事！” 说完，他冷哼一声，转身出了营帐。 帐内一片死寂。几名祭司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焦虑。他们知道，狄戎人重实利，若迟迟看不到破城希望，乌维真的会放弃这边。而一旦萧玦被灭，大轩辕陷入更大混乱，他们拜火教再想潜入中原擒拿异世之魂，恐怕更难。 “必须……必须让大汗看到希望……”阿依慕喘息着，眼中重新凝聚起一丝狠厉，“传令……召集所有还能动用的圣火执事……明日拂晓……我要亲自上阵……就算耗光最后一点生命力……也要催动‘圣火焚城’禁术……哪怕……同归于尽……” 她这是要拼命了。 然而，就在几名祭司领命，准备出去布置时，异变再生！ 一道比昨夜更加迅捷、更加飘忽的黑色身影，如同真正的幽灵，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营帐角落的阴影里！依旧是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纯黑面具，依旧是那柄新月弯刀！ “影阁……又是你们！”老祭司惊怒交加，想要示警。 刀光一闪，快得超出视线捕捉！老祭司的喉咙出现一道细线，声音戛然而止，颓然倒地。 另外两名祭司刚想反抗，黑影如同鬼魅般穿梭，弯刀划过诡异的弧线，两人几乎同时捂住脖颈，瞪大眼睛倒下。 帐内，只剩下奄奄一息的阿依慕，和那个无声无息出现的黑面具杀手。 阿依慕瞳孔收缩，绝望地看着那柄滴血不沾的弯刀缓缓指向自己。这一次，再也没有沈重山来救她了。 “为……为什么……”她嘶声问，“影阁……到底受谁雇佣……要杀我……” 黑面具人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了刀。 但就在刀锋即将落下之际，帐外突然传来巴图尔惊怒的吼声和士兵的喧哗！似乎有其他地方出现了骚乱！ 黑面具人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面具下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权衡。随即，他手腕一翻，刀光并未斩向阿依慕的脖颈，而是“唰”地一下，削断了她一缕头发，同时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在阿依慕胸口某处穴位拂过！ 阿依慕闷哼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黑面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般，从帐帘缝隙中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地上三具祭司的尸体，和阿依慕被削断的头发，证明着刚才的惊险。 片刻后，巴图尔带着亲兵冲进帐内，看到眼前景象，脸色铁青。“追！给我搜！有刺客！”他咆哮着，目光落在昏迷的阿依慕身上，又看了看那缕断发，眼中惊疑不定。 影阁刺客这次为何没有直接杀死阿依慕是失手了还是……另有目的 与此同时，在远离京城和狄戎大营的北方，阴山山脉的夜色中。 沈重山如同一只孤狼，在崎岖的山岭间疾行。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巧妙地避开了几处叛军和狄戎的哨卡。终于，在天色将明未明时，他接近了那片被称为“鬼见愁”的绝地。 躲在一处岩缝中，沈重山远远望着峡谷南口方向密密麻麻的篝火和军营，心中沉重。围困果然严密。他按照林笑笑信中指示的备用联络方式，找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只有北境军中高层才知道的岩壁裂隙，将赵擎苍的虎符和自己写的简要情报，用油布包好，塞了进去，并做了只有萧玦能看懂的标记。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潜伏下来，仔细观察着叛军与狄戎的布防，寻找着可能的破绽。他知道，光送信还不够，他必须留在这里，等待机会，或许能从内部做点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 忽然，沈重山若有所感，抬头望向西北方的天空。几个微弱的、移动的光点，正朝着峡谷方向飘来，速度不快，却坚定不移。 那是什么流星不对…… 他猛地想起离京前，林笑笑那坚定又带着孤注一掷的眼神，想起她提到的那个“或许有机会”的办法…… 难道是…… 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些光点。 只见那几个光点在峡谷上空盘旋、徘徊，似乎受气流影响有些混乱。其中两个明显偏离了方向，朝着峡谷外的山崖飘去。还有一个似乎失去了动力或平衡，开始下坠。但……仍有那么两三个，顽强地、晃晃悠悠地，竟然真的朝着峡谷中心区域飘落下去！ 虽然看不清具体落点，但沈重山的心，却在这一刻，狂跳起来！ 公主殿下……她真的做到了用那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几乎在同一时刻，鬼见愁峡谷深处，一片死寂的轩辕军残营中。 萧玦靠坐在一块冰冷的岩石后，玄色王袍破损多处，沾染着血污与尘土。他脸色因缺水而显得有些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依旧沉静锐利，如同寒夜中的星辰，扫视着周围疲惫不堪却依旧紧握兵器的将士们。 连续多日的围困、断水、小规模袭扰，让这支原本精锐的军队损耗不小，士气也有些低迷。但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绝望。他在等，等一个变数，等一个机会。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警戒的哨兵忽然低声惊呼：“王爷！天上……天上有东西掉下来！” 萧玦猛地抬头。 只见黎明前深蓝色的天幕上，几个模糊的黑影正歪歪扭扭地坠落下来！其中一个似乎挂在了悬崖中段的枯树上，另一个掉进了远处的乱石堆，发出“哗啦”的声响。但还有一个……竟然晃晃悠悠地，落在了离他们营地不远的一处斜坡上！ “戒备！”萧玦低喝，同时自己已如猎豹般窜出，率先冲向那个坠落物。 那是一只造型古怪、巨大无比的……“纸鸢”骨架已经摔得有些变形，蒙皮也破了，但下面系着的藤编箱笼却基本完好。 萧玦眼神一凝，挥手制止了想要上前检查的亲卫，自己小心地靠近。没有机关，没有毒物。他拔出佩剑，挑开箱笼的盖子。 里面是几个密封的瓷瓶（标注着“解毒清心散”、“止血粉”），几包硬邦邦的、闻着有粮食香味的“饼”（超压缩能量棒），一小捆特制的箭矢，几个火折子，还有……一个系在醒目红绸上的小铜管。 萧玦拿起铜管，指尖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他用力拧开，倒出里面卷得紧紧的小纸条。 就着即将天明的微光，他展开纸条。上面是熟悉的、略显跳脱却力透纸背的字迹： “皇叔！京城安，我在！狄戎主力在你这，京城外是偏师加妖女，已被我怼回去一次！叛徒周世荣，赵将军殉国，沈重山将军未死，已携虎符北上报信，注意接应！北境有叛军，与太后及海外势力勾连，目标不止江山，还有我魂（妖女要的），还有‘龙骨’（不知是啥）。我弄了点吃的药和箭给你，别省着！撑住！我想办法再搞点‘空投’！相信你一定能反杀！——你最聪明可爱勇敢的搭档，笑笑。” 纸条背面，还有一行小字：“p.s. 如果收到，想办法给个信号！比如……放把火或者摆个石头阵让我知道你活着！” 萧玦紧紧攥着这张薄薄的纸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那仿佛亘古不化的寒冰，似乎被这来自数百里外、穿越重重围困的温暖与信念，悄然融化了一角，涌动起惊人的光亮与力量。 他猛地转身，看向周围聚拢过来、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将士们，举起手中的纸条和箱笼里的物资，声音不高，却带着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 “援军已至！京城无恙！王妃送来了补给与情报！” 他顿了顿，看向峡谷上方渐渐亮起的天空，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弧度： “传令全军，节省饮水，分配药品食物，养精蓄锐。” “我们的反击……开始了。” 他走回岩石边，捡起一块碎石，在地上迅速摆出一个箭头指向南方（京城方向）的图案，又在箭头旁摆了三块小石。 然后，他拿起林笑笑送来的火折子，点燃了一小堆特意选出的、能产生浓烟的湿柴。 一缕孤烟，袅袅升起在鬼见愁峡谷的死寂之中，直上黎明将临的天空。 （第三十四章完） 下集预告： 林笑笑的“风筝空投”奇迹般部分成功，物资与情报送达绝境中的萧玦手中！萧玦获知全局，重燃斗志，并放出信号！狄戎大营内，阿依慕濒死，影阁刺客再次现身却未下杀手，目的成谜！沈重山潜伏敌后，伺机而动。太后密信中提及的“龙骨”与海外势力，究竟是何图谋得到补给的萧玦，将如何利用有限资源，在绝地中发起致命反击南北战线，即将迎来惊天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