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声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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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灰烬与新生 废弃防空设施里那块带着冷夜凝惯用香气的纸巾，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在苏焰的手心，更烫在他的心上。她果然来过这里！她果然没死！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剧烈和复杂。愤怒、被愚弄的耻辱感、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悸动，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冰冷的躯壳下疯狂涌动。 他回到主楼书房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他没有开灯，只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被夜色笼罩的庄园。岚山依旧沉默，灯火依旧璀璨，但在他眼中，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虚假的、令人作呕的光泽。那个女人，用一场精心策划的“死亡”，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也彻底撕碎了他自以为是的掌控感。 “先生。”林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破了死寂，“对‘归巢’信号的追踪有了初步进展。信号源非常隐蔽，采用了多层跳转加密，最终指向的ip地址集群，与……我们之前追踪到的、与秦漫漫和‘星幕’有关的几个虚拟服务器有重叠。” 苏焰缓缓转过身，黑暗中，他的眼眸亮得骇人：“也就是说，这次行动，确实与‘星幕’脱不了干系。” “可能性极高。”林枫点头，“而且，对方非常谨慎，几乎没有留下可供追查的实质性线索。那辆越野车和接应者，如同人间蒸发。” 苏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人间蒸发呵……只要他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继续查，扩大范围，动用一切手段，我要知道‘星幕’的老巢在哪里！” “是！”林枫领命，但犹豫了一下，又道，“先生，还有一件事……关于小少爷们。” 苏焰的目光锐利地扫向他。 “墨墨少爷最近……非常安静，几乎不与人交流。而轩轩少爷，今天下午在花园玩耍时，不小心从秋千上摔了下来，膝盖擦伤了。”林枫的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孩子们……苏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冷夜凝的“死亡”和失踪，对孩子们的冲击，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之前被愤怒和搜寻占据，刻意忽略了。此刻被林枫提起，那种身为父亲的责任感和一丝……莫名的烦躁，同时涌上心头。 “伤势如何”他声音依旧冷淡。 “只是皮外伤，医生已经处理过了。但轩轩少爷哭得很厉害，一直……喊着要妈咪。”林枫的声音低了下去。 苏焰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去忙吧。” 林枫退下后，书房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苏焰走到酒柜旁，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的窒闷。孩子们要妈咪……那个狠心抛下他们、甚至不惜用假死来逃离的女人，真的值得孩子们如此惦念吗 一种混合着愤怒、挫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在他胸中翻腾。 第二天，苏焰在处理完紧急公务后，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兰苑。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去看望孩子们了。 兰苑的小客厅里，冷子轩正蔫蔫地坐在沙发上，膝盖上缠着白色的纱布，小脸上还挂着泪痕，抱着一个恐龙玩偶，小声地抽噎着。冷梓墨坐在不远处的窗边，安静地看着外面的花园，背影显得格外单薄和孤寂。苏梓晴则被保姆抱着，咿咿呀呀地玩着积木，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到苏焰进来，保姆连忙起身问好。冷子轩抬起头，看到爸爸，小嘴一瘪，眼泪又涌了上来，带着哭腔喊道：“爸爸……疼……” 苏焰的脚步顿了顿。他走到沙发边，看着儿子膝盖上刺眼的纱布和哭红的小脸，心中那根坚硬的弦，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下。他很少亲自过问孩子们的琐事，更不擅长应对这种哭闹的场面。 他沉默地伸出手，有些僵硬地摸了摸儿子的头：“男子汉，要坚强。” 冷子轩却哭得更凶了，扑过来抱住他的腿：“我不要坚强！我要妈咪！妈咪在哪里为什么妈咪不要我们了” 孩子的哭喊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苏焰的心上。他下意识地想推开儿子，但看着那小小的、颤抖的身体，手最终只是悬在了半空。他抬起头，目光扫向窗边的冷梓墨。大儿子依旧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就连懵懂的苏梓晴，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放下积木，睁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爸爸和哥哥。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愧疚感，悄然漫上苏焰的心头。是他，造成了这一切。是他用极端的方式，逼走了他们的母亲，让这个家支离破碎。 “她……”苏焰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那个“死”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在孩子们纯净而悲伤的目光注视下，谎言显得如此苍白和残忍。 最终，他只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对保姆吩咐道：“照顾好他们。”然后，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转身离开了兰苑。 回到主楼书房，苏焰的心情比来时更加烦躁和混乱。孩子们哭泣的脸庞和那句“妈咪不要我们了”，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与冷夜凝跳崖前那决绝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拷问。 他走到书桌前，目光落在那个装有监控备份的黑色设备上。他再次打开了那段录像，这一次，他看的不是那个神秘身影，而是冷夜凝跑出房门时的那张脸。 惊慌表演还是……真实的、对孩子们处境的担忧 他放大画面，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除了他之前认定的决绝和恨意，似乎……还有一丝他从未注意过的、极其短暂的、类似痛苦和挣扎的东西是因为爆炸的惊吓还是因为……对即将离开孩子们的不舍 这个细微的发现，让苏焰的心脏猛地一缩！一个他从未想过、或者说刻意回避的可能性，浮现在脑海：冷夜凝的逃离，是否并非全然出于对他的恨和对自由的渴望是否……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保护孩子们，免受他可能带来的、更深的伤害比如，他威胁要将他们送去瑞士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草般疯长。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一直以来坚信的“背叛”和“狠心”，是否就有了另一种解释而他自己的行为，又该如何定义 苏焰烦躁地关闭了录像，一拳砸在厚重的红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无法接受这种可能！这会让他的愤怒和报复显得如此可笑和……卑劣！ 然而，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冷夜凝留下的无声涟漪，正以他无法控制的方式，悄然改变着这片名为“苏焰”的深潭。灰烬之中，不仅藏着线索，也开始孕育出动摇根基的裂痕。寻找她的目的，似乎在这一刻，变得不再那么纯粹和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