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沉默的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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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灰烬与新生 苏焰那声近乎失控的怒吼还在房间里回荡，冷夜凝已被他死死禁锢在怀中，手臂上伤口的剧痛和他几乎要捏碎她骨头的力道混合在一起，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如同擂鼓般剧烈的心跳，以及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暴怒、恐慌和某种她无法理解的、近乎破碎的气息。 林枫的反应极快，几乎在苏焰吼声落下的瞬间，就已经通过对讲机呼叫了医疗团队。不到一分钟，两名提着急救箱、神色紧张的医生和护士就冲进了房间。看到眼前这一幕——地上带血的金属片、破碎的镜面、以及被苏焰紧紧箍在怀里、手臂淌血、脸色惨白如纸的冷夜凝，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职业素养让他们立刻行动起来。 “先生，请先松开冷小姐，我们需要立刻为她止血处理伤口！”主治医生强作镇定地上前说道。 苏焰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冷夜凝，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又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僵持了几秒，在医生再次催促下，他才极其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松开了钳制，但目光依旧如同烙铁般钉在她身上。 冷夜凝一获得自由，立刻虚脱般地踉跄了一下，被旁边的护士及时扶住，安置在沙发上。医生迅速上前，熟练地检查伤口、消毒、止血、包扎。整个过程，冷夜凝都紧闭着眼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微微颤抖的身体和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泄露了她承受的巨大痛楚和屈辱。 苏焰就站在几步开外，如同一尊笼罩在低气压中的雕像，一动不动。他紧抿着薄唇，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但仔细看去，风暴中心似乎有一丝极力压抑的、类似慌乱和无措的裂痕。他看着医生用纱布一圈圈缠绕住冷夜凝白皙手臂上那道刺目的伤口，看着鲜红的血渍慢慢渗透出来，他的拳头在身侧握得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伤口不算太深，但很长，皮肉外翻，看起来触目惊心。医生动作麻利地进行了清创和缝合，最后用厚厚的纱布将伤口妥善包扎好。 “伤口需要定期换药，避免感染，近期这只手臂不能用力。”医生处理好伤口，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对着苏焰汇报，“冷小姐身体虚弱，情绪激动，失血加上惊吓，需要静养。我开一些镇静和促进伤口愈合的药。” 苏焰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在冷夜凝身上，仿佛医生的话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医生和护士不敢多留，迅速收拾好东西，低声交代了林枫几句注意事项，便匆匆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是非之地。林枫示意其他人清理地上的血迹和碎片，然后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有里间依旧熟睡的轩轩。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冷夜凝靠在沙发背上，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包扎好的手臂传来阵阵钝痛，提醒着她刚才疯狂的举动和此刻狼狈的处境。 苏焰终于动了。他一步步走到沙发前，脚步沉重。他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复杂得如同最浓的夜色，里面翻涌着愤怒、不解、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尖锐的刺痛。 “为什么”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却依旧泄露出来的、近乎疲惫的质问，“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报复” 冷夜凝缓缓睁开眼，迎上他复杂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凄惨而冰冷的弧度：“报复苏焰，你太高看自己了。我不是报复你……我只是在告诉自己，也告诉你，我的底线在哪里。”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如果活着意味着失去所有尊严和自由，成为你掌中的玩物，那这样的活着，比死更可怕。” 苏焰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的话语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他死死地盯着她，盯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恨意和绝望，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过他的心防。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反驳、威胁、或者……解释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喘息。他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她包扎着厚厚纱布的手臂上，那刺眼的白色，像一道烙印，灼烧着他的眼睛。 漫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窗外的天色已经透出些许灰白，凌晨即将来临。 良久，苏焰忽然弯下腰，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拿起了被护士放在茶几上的药袋和水杯。他的动作有些僵硬，甚至带着一丝笨拙。他将水杯和药递到冷夜凝面前，声音生硬，听不出情绪：“吃药。” 冷夜凝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这是在……照顾她这比任何暴怒和惩罚都更让她感到荒谬和……心惊肉跳。 她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苏焰的眉头蹙起，似乎对她的不配合感到不悦，但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发作，只是固执地将杯子和药又往前递了递，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吃了它，你需要休息。” 冷夜凝看着他那双深邃眼眸中不容拒绝的强势，又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臂，最终，一种极度的疲惫和一种“随他去吧”的麻木感涌了上来。她伸出手，接过杯子和药，机械地吞了下去。 温水滑过喉咙，带着药的苦涩。苏焰看着她吃完药，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他拿回杯子，放在茶几上，然后直起身，依旧站在她面前，没有离开。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的张力。 冷夜凝靠在沙发上，药效渐渐上来，带着一丝镇静作用，她的眼皮开始沉重，意识渐渐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似乎感觉到，有一道复杂的、带着她无法理解的沉重和……或许是一丝微不可查的痛悔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她的身上。 而苏焰，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守着一个伤痕累累、恨他入骨的女人，和一个在隔壁安睡的孩子。他坚固的世界，似乎因为今夜这血色的决绝，被凿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沉默之中，某些东西，正在悄然崩塌，又或许，正在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悄然滋生。灰烬依旧冰冷，但这一夜，似乎有什么东西，真的变得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