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血色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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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冰冷的雨丝和死寂的等待中，仿佛被拉长、凝固。沈砚之蜷缩在废弃报刊亭的阴影里，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猎豹，全身肌肉紧绷，每一个毛孔都在感知着周遭环境的细微变化。东方那抹鱼肚白在缓慢地扩散，稀释着墨色的天幕，黎明正不可阻挡地逼近。 “晓”——“青鸟”指令中的关键，即将到来。 突然，旧公寓楼那扇紧闭的、漆皮剥落的木质侧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黎明中却清晰可闻的“吱嘎”声。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隙！ 沈砚之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屏住。 一个身影从门缝中敏捷地闪出，正是那个灰衣男子！他依旧穿着那身不起眼的灰色中山装，但手里多了一个小巧的、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皮质手提箱。他出来后人不停留，压低了头上的礼帽，快步朝着与沈砚之藏身位置相反的方向走去，步伐急促，带着一种明显的决绝。 几乎就在灰衣男子现身的同时，沈砚之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在公寓楼对面一栋矮房的屋顶，以及小巷另一端的拐角阴影里，几乎同时有黑影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埋伏！果然有埋伏！是苏曼卿的人还是孙宏宇背后的势力 沈砚之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没有动，继续潜伏。“青鸟”的指令是配合，在指令明确前，他不能暴露。 灰衣男子似乎并未察觉潜伏的危机，依旧沿着既定路线快步疾行。就在他即将走到小巷中段，一处相对开阔的地带时——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如同撕裂绸缎的剪刀，猛然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枪声来自对面的屋顶！子弹打在灰衣男子脚边的青石板上，溅起一串火星！ “站住！军统办案！”一声厉喝从小巷另一端传来，几个黑影持枪冲出，堵住了去路。 灰衣男子的身形猛地一顿，他没有试图逃跑，反而以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将手中的皮箱猛地向旁边一个堆放着杂物的角落甩去！同时，他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入怀中！ “砰！砰！砰！” 更多的枪声响起，密集而致命！屋顶和巷口的伏兵同时开火，火力瞬间覆盖了灰衣男子所在的位置！ 灰衣男子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猛地抖动了几下，怀里的手刚掏出一半——那是一把紧凑的手枪——便无力地垂下。他踉跄着，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鲜血迅速从胸前的弹孔洇出，染红了灰色的衣衫。 他没有立刻倒下，艰难地抬起头，帽檐下滑，露出一张苍白但异常平静的脸。他的目光，似乎越过了包围过来的特务，遥遥地望向了沈砚之藏身的方向，嘴角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口涌出的鲜血，头颅无力地垂落。 沈砚之藏在阴影里，手指死死抠进了掌心的皮肉，才遏制住冲出去的冲动。他看着那个可能掌握着“夜来香”关键秘密的灰衣男子，在自己眼前被乱枪打死，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淹没。这就是“青鸟”要他配合的行动眼睁睁看着线索断绝 不！不对！灰衣男子临死前那个甩箱子的动作！ 就在沈砚之念头闪过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狸猫般，从公寓楼侧门上方、一个极不起眼的通风窗里悄无声息地滑落，落地毫无声息。那黑影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布，只露出一双冷静如寒星的眼睛。 “青鸟”！沈砚之几乎瞬间确认！ “青鸟”的目标，不是灰衣男子，而是那个被甩出去的皮箱！ 只见“青鸟”落地后，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电，直扑那个堆满杂物的角落！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还有同党！” “在那边！开枪！” 屋顶和巷口的特务们也发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怒交加，调转枪口，子弹如同泼水般向“青鸟”倾泻而去！ “青鸟”的身法诡异而敏捷，在狭窄的空间内辗转腾挪，利用杂物作为掩护，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子弹，但还是有一发子弹擦着他的肩胛飞过，带起一溜血花。他闷哼一声，动作却丝毫未停，已经冲到了皮箱旁边，一把将其抄起！ “阻止他！不能让他把东西带走！”一个听起来像是头目的特务嘶声吼道，更多的特务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青鸟”陷入重围！他提着皮箱，试图向沈砚之藏身方向的相反一侧突围，但火力太过密集，将他死死压制在杂物堆后，无法脱身！ 就在这时，“青鸟”的目光，隔着纷飞的子弹和弥漫的硝烟，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地与藏在报刊亭后的沈砚之对上了一瞬！ 那眼神里，没有惊慌，没有哀求，只有一种纯粹的、不容置疑的指令——接应！现在！ 沈砚之瞬间读懂了！这就是“同胞”！这就是“同仇”！他的任务，不是旁观，而是在这最后关头，为“青鸟”创造一线生机！ 没有时间犹豫！沈砚之猛地从报刊亭后跃出，他没有枪，但他手中扣着两枚在路上捡来的、边缘锋利的碎石片！他手臂疾挥，碎石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离“青鸟”最近、威胁最大的两名特务！ “嗖！嗖！” “啊！” “我的眼睛！” 惨叫声响起，两名特务猝不及防，一人被击中面门，另一人被划伤了持枪的手臂，火力瞬间出现了一个细微的空隙！ 就是现在！ “青鸟”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如同挣脱牢笼的猎豹，从杂物堆后猛地窜出，将手中的皮箱奋力向着沈砚之的方向抛来，同时自己则向着另一个方向，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最为密集的火力网，用身体为沈砚之和皮箱的撤离，争取最后的时间！ “接住！走！”一声沙哑的、经过伪装的低吼，传入沈砚之耳中。 沈砚之眼眶欲裂，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感情用事！他腾空跃起，精准地接住了那个带着“青鸟”体温和血迹的皮箱，入手沉重冰凉。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毅然赴死的黑色背影，牙关紧咬，借着“青鸟”用生命创造的宝贵空隙，转身就向预先勘察好的、错综复杂的后巷深处亡命奔去！ 身后，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夹杂着特务们气急败坏的吼叫和“青鸟”可能中弹的闷哼。 沈砚之不敢回头，他将所有的悲痛和愤怒都化为了奔跑的力量，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疯狂穿梭，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拼尽全力摆脱着可能的追兵。 皮箱在他手中沉甸甸的，里面装的，或许是“夜来香”的真相，或许是关乎无数人生死的情报，更是“青鸟”用生命传递的最后使命。 鲜血、枪声、牺牲、使命……这个黎明，被染上了一层悲壮而惨烈的血色。沈砚之带着这沉甸甸的皮箱和更沉甸甸的责任，消失在山城纵横交错的巷道深处，将身后的杀戮与牺牲，暂时抛在了渐渐亮起的天光之下。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随着这个皮箱的到来，才刚刚开始。而他与苏曼卿之间，那场宿命般的对决，也必将因为这箱中之物，被推向无可避免的终极高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