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诱饵与鱼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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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城，北风卷着枯叶，在老槐树胡同里打着旋。 那家不起眼的包子铺，依旧是蒸气腾腾。只是今天，老板在门口挂上了一块小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两个字：盘点。 后厨里，没有面粉，没有肉馅。苏砚秋和包子铺老板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方桌，桌上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 “风险太高了。”老板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他是皇室亲王，是筱冢义男身边的红人。我们主动接触，等于把脖子伸到人家的刀口下。万一是陷阱，整个太原的地下网络，都会被连根拔起。” 苏砚秋没有反驳。她只是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头发掖到耳后，动作从容而镇定。 “从井陉的补给线，到万家镇的骑兵营，再到桐谷的挺进队。他送来的每一份‘礼’，都砸在了鬼子的心窝上。他用鬼子的血，喂饱了李云龙的部队。”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不是在示好，他是在展示自己的价值。他在告诉我们，他有能力，左右晋西北的战局。” 老板沉默了。 苏砚秋看着灯火中自己摇曳的影子：“我们是战士，不是商人。不能只算计风险，不算计收益。如果能和他建立联系，我们等于在筱冢义男的心脏里，插上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能看到鬼子每一次扫荡的路线，能听到鬼子每一次作战会议的内容。这能救多少同志的命”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山西日报》，推到老板面前。报纸的中缝广告栏里，有一则毫不起眼的寻人启事。 “故园风雪紧，红梅次第开。游子归来否家人待春来。” 老板看着那几行小字，瞳孔微微一缩。 “太白了。”他摇了摇头。 “就是要这么白。”苏砚秋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白得像一句普通的思乡诗，白得让特高课的庸才们觉得不值一提。但懂的人，自然会懂。富士山的雪再白，也比不上故乡的梅花香。” 她站起身：“他如果看到了，并且想回应，他会有办法的。一个能把第一军耍得团团转的人，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们等着，看他抛出什么样的鱼钩。” …… 小洋楼里，壁炉的火光映着道康的侧脸。 他没有看书，也没有临帖。他面前摊开的，正是那份《山西日报》。他的手指，轻轻点在那则寻人启事上。 “故园风雪紧，红梅次第开……” 他轻声念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这不是原主留下的暗号。这是来自另一条线上，同志们的试探。他们终于来了。 悠真端着红茶走进来，看到道康面前的报纸，有些好奇。 “殿下，您在看什么” “看一出戏的序幕。”道康将报纸折好，随手扔进壁炉。纸张在火焰中蜷曲，化为灰烬。 他站起身，换上了笔挺的军服。 “备车，去司令部。” “殿下……”悠真有些担忧，“桐谷少佐他……” “一条闻到血腥味的狗，是不会轻易松口的。”道康整理着自己的领扣，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清冷而又危险，“所以，我们得扔给它一块更大、更香的肉。让它忙着啃肉，没空来舔我们的脚踝。” 第一军司令部，作战室。 气氛依旧压抑。筱冢义男正为即将到来的春季大扫荡计划而焦头烂额。之前的几次失败，让他迫切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洗刷耻辱。 “将军阁下。” 道康的出现，让所有军官都停下了讨论。 他没有理会角落里桐谷健二投来的审视目光，径直走到沙盘前。 “我们在之前的战斗中，虽然损失惨重，但也并非一无所获。”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我们至少摸清了对手的底细。八路军独立团团长李云龙，此人并非将才，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他迷信奇袭，崇尚冒险，尤其是在他自认为实力大增之后。” 筱冢义男来了兴趣：“殿下的意思是” “我们之前的‘铁壁合围’，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我们太分散了。像一张大网，网眼太大，根本兜不住他这条滑不溜丢的泥鳅。”道康拿起指挥棒，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将独立团可能的活动范围全部囊括，“但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呢” 他没有卖关子，指挥棒重重地落在了地图上的一个点——黑云寨。 “黑云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里曾经是一伙土匪的老巢，后来被我们剿灭。我建议，在这里，设立我们此次扫荡行动的前线总补给基地。” “什么”一名参谋失声叫道，“把补给基地放在这么一个孤立的点上这太危险了！一旦被八路军发现……” “就是要让他发现。”道康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弧度，“我们要把这里，伪装成一个防守薄弱、堆满粮食弹药的巨大宝库。我们要把这份情报，‘不经意’地泄露出去。” 他看向筱冢义男，眼神灼灼：“将军阁下，您想一想，当李云龙这个赌徒，看到这么一个能让他一口吃成胖子的机会时，他会怎么做” 筱冢义男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会倾巢而出！他会把他那个宝贝骑兵营，全部压上来，孤注一掷！” “没错。”道康的指挥棒在黑云寨周围，画下了一个更小的、由无数箭头组成的包围圈，“而我们，则将山本一木的特工队，以及军中真正的精锐，像铁钳一样，预先埋伏在黑云寨的周围。他以为自己是来吃肉的狼，却不知道，自己一头撞进了我们为他准备好的屠宰场！” 整个作战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大胆而又恶毒的计划震惊了。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专门为李云龙量身定做的，无法拒绝的死亡陷阱。 “殿下高才！”筱冢义男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李云龙的人头摆在自己面前的场景，“就这么办！我授权殿下全权负责‘捕狼’计划的细节制定！” 只有桐谷健二，站在阴影里，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不定。 这个计划，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写好的剧本。 他是在为帝国设下必杀之局，还是在为那头狼，准备一场前所未有的饕餮盛宴 …… 独立团营地。 “他娘的！都给老子稳住了！屁股夹紧！谁再从马上掉下来，今天晚饭就别吃了，去给马刷毛！” 李云龙正叉着腰，对着他那群歪歪扭扭的骑兵营新兵破口大骂。张大彪他们几个老兵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 就在这时，赵刚拿着一份刚译出的电报，快步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老李，都过来，旅部特急电令！” 山洞里，李云龙、丁伟、孔捷三人看着电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黑云寨……前线总补给基地……防守空虚……”李云龙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亮得像两团火。 “这是个陷阱。”丁伟的语气很肯定。 “他娘的，老子当然知道是陷阱！”李云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吼道，“可这陷阱里，放的是龙肉啊！你让老子看着，不吃” “老李！”赵刚急了，“旅部的命令是，这份情报来路不明，极可能是鬼子的圈套，命令我们加强警戒，不得轻举妄动！” “狗屁的轻举妄动！”李云龙一把抢过电报，在手里扬了扬，那股子蛮横的匪气又上来了，“那个妖怪，给老子出了道题！他把鬼子的口袋阵，把山本特工队的埋伏点，画得一清二楚！这不是陷阱，这是他娘的送分题！”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像个即将大开杀戒的魔王。 “他当咱们是鱼，没错！他摆好了鱼钩，也没错！” “可他娘的别忘了，咱们这条鱼，是提前看了剧本的！” “传我命令！”李云龙的吼声震得山洞嗡嗡作响，“全团集合！子弹上膛，马喂饱！老子不但要去吃他这钩上的肉，还要顺着鱼线，把他那个钓鱼的王八蛋，也给拽到水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