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金锁困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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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以北三十里，一处地势略高的土坡上，新的司马军中军大营已然立起。 与先前那种焦躁紧迫的气氛不同，此刻的营盘中弥漫着一种压抑已久的兴奋与即将复仇的快意。 司马孚端坐在主帐之中，听着探马接连不断的回报，他那张饱经风霜、向来以沉稳着称的脸上，终于抑制不住地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好！好！鱼儿终究是上钩了！”司马孚抚掌，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沙哑。 “成济啊成济，任你奸猾似鬼，终究败在老夫手下！传令下去，按预定计划，各军即刻出动，给我将邺城像铁桶一样围起来，连一只鸟也不准放出去！” “诺！”帐中众将齐声应和，声震屋瓦，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大仇将雪的亢奋。 他们等待这一刻太久了，从司马昭在洛阳被杀，到司马望兵败潼关，司马一族可谓颜面扫地，威望大损。 如今，这个双手沾满司马家鲜血的头号大敌，终于被诱入了他们精心布置的死地。 “叔父神机妙算！”司马骏激动地出列。 “此番定要将成济这逆贼千刀万剐，以祭奠昭兄和望兄在天之灵！” “没错！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攻破邺城，鸡犬不留！” 帐内一时间群情激愤，杀气腾腾。 司马孚抬手，压下众人的喧嚣，眼中寒光闪烁：“传我军令，合围之后，先不必急于攻城。派人至城下喊话，告诉成济和他麾下的将士，他们已中我军之计，身陷绝地。若肯幡然醒悟，开城纳降，我司马孚以司马家的声誉担保，可饶他们性命，甚至予以重用。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待城破之日，便是他们所有人的死期！邺城内，无论兵民，尽屠之，以儆效尤！” 这道残酷的命令非但没有引起任何异议，反而让帐中的司马族人更加兴奋。 他们要的不仅是胜利，更是要用最血腥的手段，重新树立司马氏不可挑战的权威，震慑天下人。 军令如山，随着一道道命令从帅帐发出，早已隐蔽在邺城四周，养精蓄锐多时的司马家大军，如同从冬眠中苏醒的群狼，从各个预伏地点蜂拥而出。 刹那间，邺城周围的平原、丘陵、道路上，烟尘大起，旌旗招展。 来自冀州、青州、并州等地的司马氏嫡系部队以及被裹挟的州郡兵，总数超过五万之众，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如同三股巨大的铁流，向着邺城滚滚而来。 战鼓声、号角声、马蹄声、脚步声，以及兵甲碰撞的铿锵声，汇聚成一片死亡的喧嚣，震动着大地，也狠狠敲击在邺城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站在邺城北门城楼上的成济，面无表情地看着城外这令人窒息的一幕。 视野所及，尽是黑压压的敌军和如林的刀枪，阳光照射在无数的盔甲和兵刃上，反射出冰冷刺眼的光芒。 敌人的营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圈圈地建立起来，壕沟、栅栏、望楼、哨塔……一座庞大的、充满杀机的军事堡垒，正将邺城紧紧包裹在中心。 李昭以及一众将领站在成济身后，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如此规模的合围，脸色依旧不由自主地变得苍白，手心沁出冷汗。 己方只有三千人，敌方从规模上看至少有数万大军，这已非悬殊，简直是绝望。 “将军……”李昭的声音有些干涩。 成济却忽然笑了笑，抬手遥指城外那杆最为高大的、书写着“司马”二字的大纛旗，语气平静得可怕。 “看见了么司马家的根基，大半都在这里了。他们来得越快，来得越狠，就说明他们越怕，越急着想一口吃掉我们。”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身边一众神色紧张的将领，声音陡然提高，清晰地传遍城头。 “诸位，都打起精神来！司马家把压箱底的本钱都搬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戳到他的痛处了，说明陛下在洛阳的行动，让他感到了灭顶之灾，他怕了！”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苍穹，声如洪钟：“我们在这里多坚守一日，陛下的胜算就多一分！我们在这里拖住这敌军，就等于为陛下扫平了半个天下！今日，这邺城便是我们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战场！让城下的司马逆贼看看，什么是大魏忠魂，什么是煌煌正气！” 成济的豪情瞬间感染了城头守军，最初的恐惧被一股悲壮的热血所取代。 士兵们紧握手中的武器，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就在这时，城外司马军阵中，数十名嗓门洪亮的士兵在盾牌手的护卫下，逼近到弓弩射程的边缘，齐声高喊起来，声音一波波地传上城头。 “城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中计，身陷重围，插翅难飞！” “成济逆贼，祸国殃民，死期已到！” “我家大人有令，尔等若迷途知返，擒杀成济，开城投降，既往不咎，尚有封赏！” “若执迷不悟，城破之日，满城屠尽，鸡犬不留！” 这劝降声夹杂着威胁，如同无形的锤子，试图敲碎守军的意志。 成济听在耳中，只是冷冷一笑，对身边的弩手挥了挥手：“告诉他们，这就是我们的回答。” 一名臂力强劲的弩手会意，瞄准喊话敌军前方空地，扣动扳机。 “咻——嘭！” 一支粗大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地钉在那些喊话士兵前方的土地上，箭羽剧烈颤动，发出嗡嗡的响声。 城下的喊话声戛然而止，随即变成了一阵恼羞成怒的鼓噪。 成济不再理会城下的喧嚣，他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敌军，投向遥远的南方。他在心中默念： “陛下，臣已执金锁，困住蛟龙。接下来，就看您的了。” 邺城，这座北方重镇，此刻已化身为巨大的漩涡，将司马氏的主力牢牢吸附于此。 这场决定天下命运的大决战，随着五万大军的合围，正式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