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双锋破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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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阳光透过剑阁两侧嶙峋的山峰，投下斑驳而冷硬的光影。 关前原本相对平缓的谷地，此刻已被密密麻麻的魏军阵列覆盖，玄色旗帜如林，兵刃寒光在阳光下汇成一片刺目的光海。 关城之上，姜维按剑而立，目光死死锁定关下那杆最高大的“征西将军成”字帅旗。 经过数日的心理战袭扰和攻城器械准备，他知道，真正的风暴就要来了。 “擂鼓！”关下，成济冰冷的声音穿透清晨的薄雾。 “咚！咚！咚！咚！咚！” 五通战鼓，沉重如闷雷，自魏军大阵中次第响起，响彻山谷。 这不是急促的总攻信号，而是一种规律、沉稳，仿佛永不停歇的节奏宣告。 随着鼓声，魏军阵型开始变化。 黑压压的军阵如同精密的机械，从中分出五股洪流，每股约两万人，阵列分明，器械齐全。 “第一阵，攻！”成济挥旗。 第一支魏军洪流轰然启动，盾牌手在前，弓弩手在后，掩护着推着云梯、冲车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向剑阁关墙。 喊杀声、脚步声、车轮碾地声、铠甲碰撞声，瞬间撕裂了山谷的寂静。 “放箭！滚木擂石准备！”姜维嘶声下令。 关墙上箭如雨下，滚木擂石轰然砸落。 第一波魏军倒下，第二波立刻补上。攻势猛烈而持续，但最让姜维心惊的，是这种攻势的节奏。 它不像以往的猛攻那般一浪高过一浪直至巅峰，而是保持着一种稳定、持久的压力，仿佛永无止境。 一个时辰后，第一阵魏军似乎力竭，开始后撤。 “第二阵，上！”成济的命令没有丝毫停顿。 几乎在第一阵退下的同时，第二支早已蓄势待发的生力军便接替了攻击位置，攻势的强度没有丝毫减弱，甚至因为士卒体力充沛而更显凌厉。 姜维的脸色变了。 他明白了成济的战术，五批次，轮番攻击，昼夜不息。 这不是要一鼓作气破关，而是要活活耗死守军。 守军需要时刻保持高度紧张，应对一波接一波、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攻击，体力、精力、箭矢、守城物资，乃至士气，都将被这种无休止的消耗战一点点榨干。 “快！调预备队上东墙！那里压力最大！” “弩箭！快送弩箭上城！” “火油！把火油浇下去！” 姜维的嘶吼在关城上回荡，将领们奔走传令，士兵们疲于奔命。 魏军的攻击如同精准的潮汐，一波退去，一波又至，每次间隔刚好足够守军稍作喘息，却又不足以让他们真正恢复。 从日出到日中，攻击从未停歇，剑阁关墙上下，已是一片尸山血海，双方的伤亡都在急速增加。 太阳开始西斜，第三阵魏军被第四阵替换，攻势依旧。 关上的蜀军士兵，许多人已经手臂酸软，拉不开弓，连挥舞刀剑都感到吃力，眼中布满血丝，脸上写满了麻木与疲惫。 将领们的嗓子早已喊哑，姜维自己的嘴唇也干裂出血，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显露出半点动摇，这座本就承受着极限压力的雄关，可能瞬间崩溃。 “大将军！北段城墙被投石机击毁，魏军正在搭设飞梯！” “顶住！亲兵队跟我上！”姜维拔剑，亲自冲向最危急的地段。 厮杀、怒吼、惨叫、金铁交鸣……这些声音在姜维耳中渐渐混合成一种持续的、令人发狂的轰鸣。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守住！必须守住！剑阁是蜀汉最后的屏障，一旦有失，成都平原将无险可守，先帝和丞相数十年的基业，就将彻底葬送！ 他不断从关内有限的预备队中抽调兵力，填补城墙上的缺口，甚至开始征调民夫协助运送物资。 剑阁，这座天下闻名的险关，在成济这种冷酷、高效、不计代价的轮番猛攻下，正在被一点点地磨损，一点点地逼近极限。 “第五阵，夜攻准备。”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中，成济下达了新的命令。 他遥望着远处那在暮色中巍峨却已遍体鳞伤的剑阁关城，眼神平静无波。 姜维，我知道你在死守，在等我力竭，在等我的粮草耗尽，在等你的援军……但很遗憾，这场战役的关键，从来就不只在剑阁一关。 同一片夜空下，数百里外的西南方，阴平古道。 这里没有震天的战鼓，没有如林的旌旗，只有一支衣衫褴褛、浑身泥泞、却目光灼灼的军队，在无路的绝壁险壑间艰难跋涉。邓艾用布条裹住被山石荆棘划得血肉模糊的手，望向前方终于开始变得平缓的山势，眼中跳动着野火般的兴奋。 “将军！前方发现道路！斥候探得，再往前二十里，便是江油！”一名同样狼狈不堪的校尉激动地来报。 江油！终于到了！邓艾精神大振。 自率精兵五千，自阴平凿山开道，造作桥阁，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山高谷深，至为艰险，又粮运将匮，濒于危殆。如今，蜀中门户终于近在眼前！ “传令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在天亮前抵达江油！”邓艾压低声音下令。 这支堪称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军队，爆发出最后的气力，沉默而迅疾地扑向那座毫无防备的边城。 拂晓时分，当江油那低矮的城墙轮廓出现在朦胧晨光中时，戍守此地的蜀军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魏军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剑阁呢 守将马邈匆忙披甲登城，看到城下那支虽然狼狈却杀气腾腾的魏军，以及那面熟悉的“邓”字将旗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最后一丝抵抗意志彻底崩溃。 “开…开城…投降。”他瘫软在地，涩声下令。抵抗毫无意义，江油戍兵不过千余，且大半是老弱，如何抵挡这支如神兵天降般的魏军精锐 更何况，剑阁天险已破的消息（他以为），蜀汉大势已去，负隅顽抗只会让满城军民陪葬。 城门缓缓打开。邓艾率军入城，迅速控制四门、武库、粮仓。 然而清点之后，邓艾的心沉了下去。 江油果然只是小戍，存粮无几，军械匮乏，根本无法补充他这支人困马乏的远征军。 若不能迅速获得补给，别说直扑成都，就连在这蜀地腹心站住脚都难。 “将军，城中存粮仅够我军三日之需。”部将忧心忡忡。 邓艾沉默片刻，从贴身内甲中取出一份以油布包裹、字迹依然清晰的名单——这是出军前，成济亲自交给他的。 “按这份名单，派人去请。”邓艾的声音冷静异常。 “不，是‘通知’益州本地的这些世家大族，征西将军麾下邓艾，已克江油，兵临蜀地。请他们前来江油……议事。” 名单上的名字，皆是蜀中各地颇有影响力的豪族：巴西郡的谯氏、王氏，蜀郡的张氏、李氏，广汉郡的赵氏……成济在给他的密信中曾言，蜀汉朝廷多年北伐，国力耗竭，赋税繁重，黄皓弄权，排挤士人，早已让许多本土大族心怀怨望。 这些人，或许不愿为魏军前驱，但绝对懂得审时度势。 消息如同惊雷，迅速传遍周边州县。 魏军竟已越过天险，出现在腹地的消息，比任何刀剑都更具冲击力。恐慌开始蔓延。 一日之内，距离江油最近的数家豪族代表便战战兢兢地来到了邓艾面前。 他们看到的是虽然疲惫却军容整肃的魏军，以及邓艾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邓艾没有虚言恫吓，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我军已至此地，剑阁姜维自顾不暇。大汉天命已倾，明眼人皆知。我家大将军奉天子明诏，吊民伐罪，止戈为武。诸位皆是蜀中俊杰，当知顺逆。助我大军，便是助天下早日一统，免生灵涂炭。大将军与陛下，必不忘诸位之功。” 威逼，利诱，加上无可辩驳的军事现实。这些本就与刘禅政权若即若离的世家大族，迅速做出了选择。 谯氏率先表态：“邓将军神兵天降，我等岂敢逆天而行愿献粮千斛，以资军用！” 王氏紧随其后：“我族可征发佃户五百，助将军运输粮草，修整道路！” 其余各家纷纷效仿。 粮草、骡马、民夫、甚至私兵部曲，开始源源不断地从各地送入江油。 邓艾所部不仅迅速恢复了战力，甚至得到了加强和补充。 更关键的是，通过这些本地豪族的网络，蜀中腹地的虚实、道路、粮仓分布，乃至成都的恐慌情绪，都如同清晰的画卷展现在邓艾面前。 “将军，我军休整已毕，粮草充足，士气高昂！”部将兴奋地报告。 邓艾站在江油城头，目光仿佛已越过群山，看到了那座此刻必然已陷入混乱的成都。 他抽出长剑，直指东南方向，声音斩钉截铁： “传令全军，抛弃不必要的辎重，只带十日干粮！目标——成都！日夜兼程，我要在刘禅和成都的百官反应过来之前，兵临城下！” 休整不到两日的魏军，在益州本土力量的“辅助”下，如同重新上紧发条的利箭，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朝着蜀汉的心脏猛扑而去！ 剑阁关前，鏖战正酣，姜维仍在苦苦支撑，以为守住了最后希望。 而在他的身后，致命的锋刃，已经悄然刺入了蜀汉毫无防备的柔软腹地。 双锋并举，蜀汉的命运，已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