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智深来相送，兄弟情更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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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单人独骑，出了东京城，沿着北去的官道行了约莫二三十里，前方出现一片黑压压的松林，正是有名的野猪林。此地林深树密，地势险要，素有强人出没，也是历来发配囚徒容易遭人暗算的凶险之地。 林冲勒住马缰，目光锐利地扫过寂静的树林，嘴角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并未急着穿林而过，反而翻身下马，将马拴在路旁树上，自己则找了块大石坐下，似在歇脚，又似在等待什么。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林中便传来一阵沉重而迅捷的脚步声，如同闷雷滚动。紧接着，一个如同铁塔般雄壮的身影拨开灌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但见来人方面大耳，鼻直口方，身长八尺，腰阔十围，穿着一领皂布直裰，颈上挂着一串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不是那花和尚鲁智深又是谁 “兄弟！洒家来迟一步，让你受委屈了！”鲁智深人未到，声先至，洪钟般的声音震得林间枝叶簌簌作响。他几步跨到林冲面前，一双铜铃大眼上下打量着林冲，见他虽风尘仆仆，但精神矍铄，眼神锐利，全无往日那种郁结之气，反倒更添几分豪雄本色，不由得咦了一声。 “师兄，你怎么来了”林冲起身，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结义兄弟鲁智深，是真正可以肝胆相照的豪杰，与陆谦那等小人截然不同。 “俺在相国寺菜园子里，听得满城风雨，说兄弟你打了高衙内，又大闹白虎堂，被那昏君发配沧州！俺一听就急了，那野猪林是什么去处高俅那厮岂能不在路上做手脚俺放心不下，特在此等候！”鲁智深说着，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林冲肩上，力道沉猛，若非林冲下盘稳固，几乎被他拍个趔趄。 “有劳师兄挂心。”林冲心中暖流涌动，这便是真兄弟，“师兄放心，高俅的伎俩，我已领教过。这野猪林虽险，我还不敢放在眼里。” 鲁智深仔细看着林冲，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兄弟，俺怎地觉得你……与往日大不相同了若是从前，遭此大难，你虽不惧，但眉宇间总有愁云。今日见你，倒像是脱去了一层枷锁，畅快得很！” 林冲心中微动，知道性格转变瞒不过这等粗中有细的至交。他拉着鲁智深坐下，压低声音道：“师兄慧眼。实不相瞒，经此一劫，小弟算是想明白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以往我处处忍让，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欺辱，连贞娘都险些受辱！这世道，退让换不来平安，唯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他眼中寒光一闪，继续道：“此番去沧州，明为发配，实则是暂避锋芒。高俅绝不会罢休，沧州也非净土。但我林冲，已非吴下阿蒙！他若再伸爪牙，我便剁了他的爪子！” 鲁智深听得须发戟张，大手一拍大腿，赞道：“好！这才是我认识的豹子头！憋憋屈屈的，哪有半点好汉模样！早该如此！洒家早就劝你，那鸟官有甚做头，受那等腌臜气！” 林冲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冷静的谋算：“师兄，官可以不做，但仇不可不报。我此去沧州，并非苟全性命，而是要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东京城内，还需师兄暗中照应贞娘，若有风吹草动，及时通传于我。”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竹管，递给鲁智深：“此物师兄收好。若有急事，可寻东城‘张记’纸马铺的老板，他自有办法将消息传给我。” 鲁智深接过竹管，看也不看便塞进怀里，肃然道：“兄弟放心！弟妹的安危包在洒家身上！东京城里，但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去骚扰，先问问洒家这双拳头答不答应！至于消息传递，洒家记下了！” 他顿了顿，又关切地问道：“只是兄弟你孤身去那沧州，人生地不熟，身边没个帮衬，洒家实在放心不下。要不……洒家暗中随你去” 林冲心中感动，却摇头道：“师兄好意，小弟心领。但你目标太大，若随我去，反而容易暴露。况且相国寺那边，你也不能轻易离开。沧州之事，我自有分寸。高俅若派人来，不过是给我送练手的靶子罢了。” 他语气中透出的强大自信，让鲁智深再次刮目相看。他重重叹了口气，却又欣慰地笑道：“好！兄弟既有如此胆魄谋略，洒家便在京中，静候佳音！他日兄弟若举事，只需一封书信，洒家便拆了这相国寺的破庙，前去寻你！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多谢师兄！”林冲起身，郑重抱拳。 鲁智深也站起身，从身后解下一个沉甸甸的酒葫芦和一大包酱牛肉，塞给林冲：“路上吃喝！沧州路远，保重身子！” 林冲也不推辞，接过酒肉。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兄弟之情，历经磨难，反而更加深厚笃定。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师兄，请回吧！前途险恶，莫要让人瞧见，连累于你。”林冲道。 鲁智深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重重抱了抱林冲，低声道：“兄弟，保重！”说罢，转身大步走入林中，那雄壮的身影很快便被密林吞没。 林冲望着鲁智深远去的方向，心中豪气顿生。有如此兄弟，何愁大业不成 他解开马缰，翻身上马，最后望了一眼东京方向，随即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向着北方，向着沧州，疾驰而去。 官道尘土飞扬，孤骑远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