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春姨的锅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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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陶俑深埋的眼窝里，仿佛有两点尘埃被震落。 乔家野来不及深思，昨夜的消耗与新添的伤势便如潮水般将他淹没，意识再度沉入黑暗。 天刚蒙蒙亮，鸡鸣声尚未划破夜市的宁静，陆阿春就已经拎着她那把颠了二十年麻辣小龙虾的锅铲，像一尊门神，守在了夜市的入口。 她身后，是烧烤摊的老赵，手里攥着一把磨得锃亮的串串铁钎；臭豆腐的王婆，将平日里捞豆腐的长柄漏勺横在胸前；还有修鞋的李叔，那把敲打了无数鞋底的铁锤被他紧紧握在掌心。 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护卫队”，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不多时，一辆面包车驶来，几个穿着印有“周昭探秘”logo马甲的小青年扛着摄像机和三脚架，吊儿郎当地就要往里走。 “站住！”陆阿春声如洪钟，锅铲“当”地一声杵在地上，火星四溅。 “今天谁敢进去拍乔家野，我就砸谁的机器！” 为首的小弟一愣，随即嗤笑出声：“我说阿姨，你演哪出呢我们是来工作的，你再这样我们可报警了啊！” “报啊！你现在就报！”陆阿春往前一步，毫不畏惧，“我倒要问问警察，是你们这群吃人血馒头的苍蝇恶心，还是我们这些保护救命恩人的街坊不讲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周昭开着他的二手宝马，气急败坏地赶到了。 他推开车门，整理了一下衣领，自以为掌控全局地举起一个带毛领的麦克风：“各位街坊，大家冷静一下，我知道你们……” 话音未落，陆阿春动了。 她手臂一抡，那口油光锃亮的锅铲带着一股葱姜蒜混合的霸道气息，“啪”地一声拍在麦克风的毛领上。 一声闷响，昂贵的收音设备瞬间变形，直播信号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片刺耳的杂音。 周昭整个人都懵了，嘴唇哆嗦着：“你……你敢打我” “打你我这是在给你普法！”陆阿春收回锅铲，斜睨着他，“你有本事，现在就去市医院，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问张医生，问问李温晴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靠你那套狗屁‘科学’活下来的！问问他，要不是乔家野，那孩子是不是早就没了！” 周围的摊贩发出一阵哄笑，笑声像无数巴掌抽在周昭脸上。 他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狼狈地带着人逃离了现场。 上午的阳光洒在乔家野苍白的脸上。 高青正为他更换右臂上的纱布，发现那诡异红痕的蔓延速度已大大减缓。 她立刻明白，这是昨夜血符共鸣带来的压制效果。 趁他昏睡，她从床垫下抽出那个边角发亮的牛皮本。 一行字映入眼帘：“红绳不是我的，是我妈的。它认得那些需要它的人。” 高青心头一震。 阿米曾敬畏地说：“这不是唐朝的……是更老的东西。”原来这根本不是道具，而是一脉相承的信物，自有灵性，选择宿主，甚至祭品。 她默默将本子放回，眼神坚定。 转身拉开乔家野的背包，将所有仿制红绳收进铁盒，“咔哒”锁进相机包深处。 不能再让他用赝品消耗仅存的生命力。 临近中午，鸡汤香飘进屋。 老吴抱着保温桶进来，声音哽咽：“乔哥，这是我婆娘炖的，卧了两个蛋。她说……梦见穿红衣的老头儿，长得像你。” 乔家野浑身一颤，挣扎欲起，却咳出带血唾液。 高青扶他躺下，瞪了老吴一眼。 老吴慌张要走，被陆阿春拦住：“走啥留下吃饭！今天花甲粉我请客！” 王婆、李叔等人陆续进来，塞给高青一个红包：“给孩子满月酒预备的，三千块，别嫌弃。” 高青捏着红包，看着一张张朴实的脸，眼眶瞬间红了。 午后，阳光斜照，巷口传来孩童嬉闹声。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偷偷把一朵野花放在乔家野摊位的案板上，又飞快跑开。 高青看见了，轻轻将花插进一只空玻璃瓶，摆在窗台。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座老城不只是困住人的牢笼，更是某种古老情感的容器——它沉默地承载着人与人之间最原始的信任与守护。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按下快门时，镜头对准的正是乔家野低头煮面的侧影，蒸汽模糊了镜头，却清晰了她的心。 那时她还不懂，有些影像不是用来展示的，而是用来见证的。 夜幕降临，网络硝烟愈烈。 周昭发动水军反扑：“乔家野装病博同情！”“红绳降雨实为人工造雾！”谣言冲上热搜。 这时，李月悄然放出一张高清扫描件——《特例医疗观察报告》，落款市人民医院张建国。 她只配一句：“真正的医生记录奇迹，跳梁小丑否定一切。” 几乎同时，高青将未经剪辑的“红绳降雨”原始视频连同exif信息提交至全国青年纪实摄影大赛。 作品名：《谎言成真的第七种方式》。 午夜，万籁俱寂。 乔家野昏睡中忽感手腕传来暖意。 那褪色红绳如拥有生命，收紧、放松，频率竟与心跳一致。 他猛地睁眼。 窗外夜市灯火通明。 他的摊位空着，但每个摊前都挂着一条崭新红绳，在风中轻荡，像不灭的火焰。 陆阿春坐在小马扎上剥蒜，哼着不成调的老歌。 对面，高青调试相机，长焦镜头扫过他的窗口，如忠诚哨兵。 他想笑，嘴角牵动，扯到伤口，疼得倒吸凉气。 就在这时，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浮现： 【剩余许愿次数：3（新一日刷新）】 他望着天花板，感受生命力缓慢流逝，默念： “明天……我想活着，看见那个孩子出生。” 愿望落定，腕上红绳骤然亮起微不可察的红光。 几乎同时，床下铁锅里的半截陶俑，眼窝中似有尘埃震落，而那缕红光，悄然融入夜色，奔赴一场注定的新生。 远处，一声婴儿的啼哭隐约传来，仿佛回应着这暗夜中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