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给自己定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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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明天，终究还是来了。 天光乍亮，青川县夜市仍沉在凌晨的静谧中，早点铺的蒸汽与扫帚声交织成生活的序曲。 一声惊呼划破宁静。 “乔家野！你摊子上的东西……变了！” 是陆阿春。 她声音里带着惊恐与不可思议，像豆腐脑里开出了莲花。 乔家野从折叠床弹起，连滚带爬冲出去。 他最怕“代身”闹出乱子。 可眼前的景象让他和高青都愣住。 “三无产品铺”还是那破摊，但东西全变了。 昨日贴的“假货示众，概不负责”标签，已整整齐齐叠在角落。 取而代之的是摊布上炭灰写就的森然小字： “守门人立约，三愿为限，逾者不闻。” 更诡异的是旁边几瓶“借个运气”的矿泉水，竟排成三角阵型。 顶端那瓶霜纹凝成一个极淡却清晰的“?”！ 高青瞳孔骤缩，迅速拍照，压低声音：“它……接受了你的规则。” 拐杖声急促响起。 陈劳教授喘着气赶来，浑浊眼眸精光四射，死死盯着摊位，浑身发抖。 “成了！真的成了！” 他掏出《祈愿录补遗》，抠开蜡封夹页，露出泛黄丝绢，指着血色小字嘶喊：“‘誓约成印，可镇代身’！只要执幡人立规，哪怕一句承诺，都能刻进愿力骨髓！代身越强，越得遵守！” 他抓乔家野的手，指甲嵌肉：“你现在不是躲神位，是在建庙规！快！趁它未成形，多加几条！把笼子扎牢！” 乔家野看着摊布上的“?”，迷雾顿开。 他不是逃避，是在规训！ 他摸出四块木牌与记号笔，沉思片刻，笔走龙蛇。 四块“规矩牌”被铁钉“梆、梆、梆、梆”钉在摊布四角。 “一、不得显真容。” “二、不得索供奉。” “三、回应须隐秘。” “四、违者，断联！” 最后两字，力透木板，决绝森冷。 当晚子时，监控录下关键一幕。 一男子抱昏迷孩子跪在摊前，身后堆满香烛元宝，哭喊“乔哥救命”。 几乎瞬间，摊后阴影蠕动，浓雾人影浮现。 但它未上前，似被木牌所阻，缓缓绕摊一圈，依次“阅读”每块牌子。 男子哭喊，孩子气息微弱。 影子停下，伸出黑雾“手”，捡起一根细铁丝，轻轻放进孩子衣兜。 随后退入黑暗，消失无踪。 次日，县医院心外科传出奇闻： 一血管错位致心搏骤停男童获救。 主刀医生称，关键是一根弯成奇特形状的铁丝，与病变血管走向完全吻合，助其快速制定手术方案。 “它在严格守规。”高青播放录像，“‘孩童之危’它回应了，也守住了‘隐秘’与‘不露真容’。现在它像冰冷高效的程序。” 陆阿春也正式“上岗”。 一网红带团队想买“乔哥梦示”炒作流量，刚近摊位，就被她拦下。 她端起洗花甲粉水，“哗啦”泼在对方脚前：“你缺热度，不是命！滚去拍擦边段子，别沾因果！” 一老太太执意供养红包，说救命钱不能不给。 陆阿春塞回红包，叉腰道：“他吃我花甲粉都打八折，还收你钱不怕半夜影子踹他门” 网上热议：“春姨是乔哥人事总监兼审计，走后门没门！” 乔家野的生活，首次在这场风暴中寻得微妙平衡。 深夜，他鬼使神差拖出积尘旧皮箱，翻出母亲留下的老式录音机。 换电池，按下播放。 “滋啦——”电流声后，温柔沙哑的女声流出： “家野啊，世上有很多看不懂的事。做人要信善意，但也得守住底线……” 话音未落，屋角阴影剧烈扭曲，如烈火焚毛毡，无声嘶嚎。 温度骤降，灵魂深处涌出恐惧！ “啪！”乔家野猛关录音机。 影子止颤，却仍瑟缩。 他抓笔疾书：“它怕这个声音。” 高青眯眼：“这不是怕，是核心排斥。你妈……是不是也接触过这种事” 乔家野浑身一僵。 窗玻璃上，影子缓缓抬手，用虚幻指尖一笔一划写下三字—— 她知道。 如惊雷炸响。 他盯着渐散字迹，耳边回荡陈劳的话：“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执幡人吗” 他不是第一个……母亲……知道…… 凌晨四点，万籁俱寂。 乔家野面无表情坐地，面前摆着母亲留下的老旧木箱。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仿佛触碰的不是木头，而是某种沉睡多年的禁忌记忆。 箱体斑驳，铜扣锈蚀，边缘处还残留着一道焦痕——那是他童年某次雷雨夜醒来时发现的，当时母亲正跪在床前焚烧一封信，火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嘴里喃喃着听不清的祷词。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噩梦，如今看来，或许正是那个雨夜，命运的线便已悄然缠绕。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箱盖。 一股陈年樟脑与纸张霉变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没有金银首饰，也没有遗照，只有一本用红绳捆扎的笔记本、一枚生锈的铜铃、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母亲站在一座荒废的小庙前，手中举着一面黑色幡旗，神情肃穆，而她脚下，影子的方向竟与阳光相反。 乔家野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忽然明白，这场宿命从未开始于他签下值班表的那一刻，而是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被书写完毕。 他颤抖着翻开笔记本，第一页写着：“若你看到这行字，说明它又醒了。不要怕，也不要逃，你是它的锚，也是它的锁。”字迹熟悉，却又比记忆中的母亲笔触更加冷峻。 他继续翻页，发现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历年“异象事件”，时间跨度长达三十年，其中不少案例竟与他近期经历惊人重合。 更令人窒息的是，在最后一页，赫然画着一幅图——四角钉牌的摊位，中央写着“守门人立约”，而那四个木牌上的字，竟与他今晨亲手写下的分毫不差！ 仿佛冥冥之中，有人早已替他完成了这场对抗与驯服的仪式。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洒在那枚铜铃上，铃舌轻颤，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回应。 乔家野猛地抬头，望向屋角——那团阴影静静伏在那里，不再挣扎，也不再靠近，仿佛在等待什么。 他忽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次传承，更是一场交接。 母亲当年未能完成的封印，如今落在了他的肩上。 而那四条规矩，不只是他对力量的约束，更是血脉之间跨越生死的契约。 他缓缓合上箱子，将铜铃握入掌心，冰凉的金属竟传来一丝微弱的脉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 这一刻，他不再是被动卷入怪谈的普通人，而是真正接过了那面本该属于他的幡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