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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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颜猛地从榻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中衣。那声撕心裂肺的 “父亲” 还在喉间翻滚，明明是别人的记忆碎片，心口却像被铁钳攥住般窒息。 “姑娘可是魇着了” 小翠披衣拿着烛火进来时，秦颜指尖正掐着锦被泛白，忙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昨儿后厨新蒸的茯苓糕还温着，要不要垫垫” 秦颜接过茶盏的手还在发颤，青瓷杯沿凝着细小的水珠。她望着窗棂外沉沉的夜色，那些模糊的画面总在醒后消散，只留下莫名的心悸。 “许是白日里闻了太多桂花，扰了心神。” 她勉强笑了笑，将残梦压进心底。“去睡吧，我没事，坐坐就好！” 天刚蒙蒙亮时，王府的后厨便飘起奇异的香气。秦颜早早起来，便将碧螺春茶碾成碎末，混着新摘的桂花揉进米浆，翡翠色的糕体在木模里压出层层叠叠的梅瓣，蒸屉掀开时腾起的白雾里，竟裹着几分清冽的草木气。 “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小翠盯着案上那些绿莹莹的东西直皱眉。 前几日秦颜用玫瑰配杏仁已是大胆，如今竟把茶水混进糕点，这是为福喜楼准备的新茶点准备端给食客吃的，怕是要砸了福喜楼的招牌，小翠心里暗想。 秦颜却不答话，这梅瓣形状茶糕蒸好后，再筛上一层金黄的桂花碎。晨光透过窗纸斜斜照进来，落在她素色的衣袖上，倒让这略显古怪的点心添了几分雅致。 “小叶子！” 秦颜扬声朝院外喊。正在练剑的叶礼闻声收势，青灰色身影几个起落便到了后厨，鼻尖刚沾到那股香气，眼睛先亮了起来。 “秦姑娘又做新吃食了” 他拿起一块便往嘴里送，茶的微苦混着桂花的甜润在舌尖化开，竟比寻常点心多了三分余韵。 “这叫桂茶糕。” 秦颜见他吃得欢，眉眼弯成了月牙，“用雨前龙井和金桂做的，配着清茶正好。” 小翠在一旁看得直咋舌，也忍不住拈了块尝尝，入口的瞬间便瞪圆了眼睛。那清甜里裹着的茶香，竟让人心头的燥气都散了大半，哪里有半分难以下咽的模样。 “快给王爷送去些。” 秦颜便将装好的食盒递给叶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陈统领这些日子怎么没见着” 叶礼正往怀里揣糕点的手顿了顿，含糊道：“陈福跟着徐清出去公干了，估摸着得些时日才能回。” 他说着便拎起食盒往书房去，没留意秦颜听到 “徐清” 二字时，指尖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徐清”秦颜暗自思忖，怎地这般熟悉，一时竟也想不起来。 肃王府书房里，檀香正绕着鎏金铜炉盘旋。肃王爷放下狼毫，看着叶礼递来的糕点微微挑眉。 那梅瓣形状的茶糕透着莹润的光泽，桂花碎像撒了把碎金，倒比宫里御膳房的点心多了几分野趣。 “徐清那边可有消息” 他咬了口茶糕，碧螺春的清苦恰好中和了桂花的甜腻，不由得想起那个总爱弄些新奇吃食的女子。 叶礼挠了挠头：“飞鸽和信号都没传回，要不要派人去接应” 肃王呷了一口茶道：“有徐清在，应该没事！” 叶礼闻言一愣，他实在想不通，陈福是王爷亲手调教出来的亲信，论功夫论心智都是顶尖的，怎么反倒不如一个半路投奔的徐清受器重。 肃王爷将茶糕放在白瓷碟里，指尖轻叩桌面：“徐清七岁入玉门山，十二岁随隐叟学易，十六岁在漠北单枪匹马挑了匈奴王庭……” 他抬眼看向叶礼，“你觉得陈福比得过” 叶礼惊得张大了嘴，他只知道徐清身手好，却不知竟有这般传奇过往。 于此同时，蛇洞深处，徐清正用匕首挑开石缝里的毒藤。 潮湿的岩壁上渗着粘稠的汁液，滴在火把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映得陈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岩壁上的水珠顺着石棱滚下来，打在两人肩头，混着冷汗黏住了衣料。 “这幻灵草当真能解蛊毒” 陈福捂着后颈，那里的蛊虫已经两日没发作了，反而让他心里更发慌。 指尖触到皮肤下微微凸起的硬块，像揣了颗不安分的石子。 徐清拨开挡路的蛇蜕，指尖捏着枚银针：“嗯，只是这草长在蛇母巢穴旁，不好取。” 他忽然停住脚步，侧耳听着暗处的动静，“来了。” 话音刚落，匕首已反手握在掌心，银亮的刃面映出他眼底的冷光。 黑暗中传来鳞片摩擦岩石的窸窣声，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在火把照不到的地方亮起。腥气顺着风卷过来，带着腐肉般的甜腻，漫过鼻尖时，陈福喉头一阵发紧。 陈福握紧腰间佩刀，忽然觉得后颈一阵发凉 —— 那些蛇吐着信子的声音，竟和他蛊毒发作时的耳鸣越来越像。 火把突然噼啪爆响，火星溅在脚边，惊得最前排的蛇群猛地弓起身子，三角脑袋在阴影里此起彼伏地晃动。 徐清又再次拿出了那个小瓷瓶，倒出两粒黑色药丸，递给了陈福，道：“含着，避蛇气。 陈福这次直接放在嘴里，眼前忽然炸开片幽蓝。火把光照不到的凹洞里，一丛灵草正浮着冷光，细长叶片像浸在冰水里的翡翠，每片叶尖都悬着颗露珠，映得周围岩壁泛出青紫色。 而那丛草外围，盘着数十条通体漆黑的蛇。它们鳞片在暗光里泛着蜡质光泽，首尾相衔织成个密不透风的圈，唯独给灵草留出半尺空隙，像是在供奉什么神物。最中间那条蛇身有手腕粗，头顶竟长着撮朱红肉瘤，正对着两人吞吐分叉的信子。 “那就是蛇母。” 徐清压着嗓子说，指尖银针已蓄势待发。 陈福忽然觉得后颈硬块在发烫，像是有东西要钻出来，低头时正看见自己手背爬满青筋，竟和那些蛇的纹路有些相似。 幽蓝光芒突然涨了涨，蛇群像是被惊动的潮水，齐刷刷地抬起头。徐清拽着陈福往侧面急退，方才站着的地方已落下数道蛇影，岩壁被撞得簌簌掉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