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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风客与几位长老识趣地退出了琉璃殿，将空间留给了这对久别重逢的父女。 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林若清。 方才在众人面前尚能维持的镇定，此刻在独处时瞬间瓦解。 我垂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裙摆，心里乱成一团。 现在该怎么办 是不是应该主动点，扑上去抱一下像小时候那样 还是该说点“父亲，好久不见，女儿很想您”之类的场面话 明明平时觉得自己胆子挺大的，连乔疏辞师叔的冷脸都敢凑上去嬉皮笑脸，可面对这位血脉相连却多年未见的父亲，我竟有些莫名的怯懦和手足无措。 那些在脑海里排练了无数次的场景，此刻一个都用不上。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之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靠近。 我下意识地抬头，只见林若清已从主位上站起身，缓步走到了我面前。 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带着那股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温暖宽厚的手掌，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 动作轻柔，一如记忆中那般。 “瑶儿……”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感慨 “长大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仿佛瞬间击溃了我所有伪装的坚强和忐忑。 鼻子猛地一酸，眼眶迅速发热，视线变得模糊。 什么矜持，什么生疏，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身体先于意识行动，猛地向前一步，一头扎进了他那坚实温暖的怀抱里，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爹……” 压抑了多年的委屈和思念以及那份潜藏在心底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父爱的渴望，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迅速浸湿了他华贵的玄色锦袍。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久才来看我……” 我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 “我都……我都快忘记你怀里是什么味道了……” 林若清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回抱住了我，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揉进骨血里。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小时候安抚做噩梦的我一样，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歉疚 “是爹不好……是爹不好……让瑶儿受委屈了。爹以后……尽量多来看你。” 得到回应，我哭得更凶了，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孤单和想念都哭出来一般。 林若清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低低地“嗯”一声，手掌始终温柔地拍着我的背，给予无声的安慰和包容。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感觉眼泪都快流干了，我才慢慢止住哭声，抽噎着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和鼻子都红彤彤的。 “哭够了” 林若清低头看着我，眼中带着心疼和笑意。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用手背擦了擦脸，嘟囔着 “眼睛肯定肿了，丑死了……” “胡说，” 林若清失笑，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替我拭去脸颊残留的泪痕，语气宠溺 “我的瑶儿，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被他这么一说，我更不好意思了，连忙转移话题 “爹，我带你逛逛归云宗吧！我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呢！” 此时正值上课时分，宗门内弟子大多在讲学堂，路上行人稀少。 我拉着林若清的手，兴致勃勃地当起了向导。 “爹你看，那边是讲学堂！我平时……呃，都很认真听课的！” “那片竹林后面有个小山坡，风景特别好，我有时候修炼累了……就去那里休息一下！” 其实是偷懒睡觉的最佳地点。 “还有那边那堵墙……咳咳，没什么，我们去看别的地方！” 翻墙溜下山的秘密通道，这个绝对不能暴露。 我一边介绍，一边偷偷观察林若清的表情。他始终含笑听着，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穿一切，却并不点破，只是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带着纵容和了然。 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了讲学堂附近。 当我的目光瞥见窗外那棵依旧残留着焦黑痕迹显得有些秃然的百年老树时，脚步顿时一僵，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立刻就想拉着他转向别处。 “瑶儿，” 林若清却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那棵树上，语气平淡无波，仿佛随口一问 “这棵树……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像是被雷火之力损伤过。” 我：“！！！” 完了！还是被发现了！ 我头皮发麻，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地解释 “那个……就是我之前上符咒课的时候，嗯……稍微研究了一下，然后，就不小心……把它给炸了一下下……” 我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细若蚊蝇。 说完，我还心虚地小声补充了一句，仿佛是在给自己找补，又像是在提前打预防针 “爹您放心吧，这种情况以后去了九洲，肯定只多不少……” 话一出口，我猛地反应过来，瞬间瞪大了眼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糟糕！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林若清显然也听到了我这句“豪言壮语”，他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我，那眼神复杂难言，有惊讶，有无奈，最终却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认命般笑意的叹息。 他再次伸出手，揉了揉我已经被他揉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语气里充满了哭笑不得的宠溺和对未来生活的“预见” “你啊……看来爹以后，是注定要经常替你收拾烂摊子了。” 我看着他虽然无奈却毫无责怪之意的眼神，捂着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为归云宗连绵的山脉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林若清在松风客及几位长老的陪同下，再次来到了主峰广场，那艘暗金色的豪华飞舟依旧静静地悬浮在空中，等待着它的主人。 一天的相处，让之前那份因久别而产生的生疏感消散了大半。 我陪在他身边，送他至飞舟之下。 松风客与林若清又寒暄了几句，无非是些“道友慢走”、“日后常来”的客套话，但彼此眼中都明白，下一次再见，或许就是来接我离开之时。 林若清转身，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威严的眉眼在暮色中显得柔和了许多。他抬手，似乎又想揉我的头发，但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沉稳 “好好修炼，安心筑基。有事便传讯给为父，或者告诉你哥哥。” “嗯，我知道了，爹。” 我乖巧地点点头，脸上挂着笑容，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太多离别的伤感。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仿佛要将我的模样刻印在心里，随即不再犹豫，转身，步履沉稳地迈向飞舟延伸下来的光梯。 就在他一只脚踏上光梯，身形即将被飞舟底部光芒笼罩的那一刹那—— 我忽然上前一小步，对着他那挺拔如松的背影，用不大却足够清晰的、带着点嬉皮笑脸又掩不住真挚的语气，飞快地低声说道 “爹，我爱你。” 声音不大，恰好消散在傍晚微凉的风里，恰好只够传入即将登舟的林若清耳中。 广场上其他的弟子都在各自忙碌，或远远围观，并未听清我这突兀的一句。 林若清踏上光梯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那宽阔的背影在暮色中似乎有瞬间的僵硬。 没有回头。 但我清晰地看到，他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一下。 隔了两秒，他才继续迈步，身影彻底消失在飞舟的光晕之中。自始至终，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 然而，就在飞舟舱门缓缓闭合，开始升空，发出低沉嗡鸣的同时，一道温和却无比清晰的传音，精准地落入了我的识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着的动容 “……爹也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