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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午后,库房的气氛异常压抑。 老黑头佝偻着背,站在一堆格外古旧、甚至有些虫蛀痕迹的竹简前,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比平时更加灰败。 一个穿着靛青色内侍袍、显然比老黑头地位高不少的宦官,正站在一旁,脸色铁青,语气严厉: “黑老七!不是我说你!让你管着这点库房,就弄成这个样子 这可是宗正府那边点名要的!公子胡亥开蒙习字,陛下亲口说要寻些古朴的篆文竹书给他临摹! 你看看!你看看这堆破烂!虫蛀鼠咬,字迹模糊!这让我怎么往上交差! 耽误了小公子的大事,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老黑头额头渗出冷汗,连连作揖:“张管事息怒!息怒啊! 这……这实在是年头太久远了,一直堆在角落……小人……小人也没想到宗正府突然要这个啊……” “我不管你想没想到!”张管事不耐烦地打断他,指着那堆残破的竹简, “三天!就给你三天时间!给我把这些竹书上的内容,一个字不漏、一个笔画不差地誊抄到新的竹简上! 要干净!要整齐!要像新的一样!让小公子看得舒心! 要是抄不好,或者抄错了……”他冷哼一声,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三……三天!”老黑头腿一软,差点跪倒, “张管事,这……这少说也有三四百片简啊!字迹又糊……小人……小人不识字啊! 这……这怎么……”他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那是你的事!”张管事甩下一句话,拂袖而去,“三天后我来取!办不好,自己去永巷令那里领罚!” 张管事一走,库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老黑头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看着那堆如同烫手山芋般的破旧竹简,眼神绝望。 另外两个阉奴也吓得面无人色,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更别说誊抄这些古老晦涩的篆文了。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去永巷令那里领罚轻则一顿毒打,重则……可能连这口猪食都吃不上了! 绝望的气氛笼罩着每个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带着迟疑、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 “黑伯……这差事……奴婢……或许能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声音来源——赵高身上! 老黑头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赵高,充满了惊愕、怀疑,还有一丝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微弱希冀: “你你……你能誊抄这些字……你认得全” 另外两个阉奴也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赵高,觉得他是在找死。 赵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他知道,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赌注。 成了,或许能改变处境;败了,或者被发现有丝毫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别无选择!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向上攀爬、靠近权力核心的机会! 靠近胡亥,就意味着靠近始皇帝,意味着在未来那场沙丘风暴中,或许能占据一个更有利的位置! 为了扶苏,为了改变那该死的结局,他必须赌! “奴婢……不敢说认得全,”赵高谨慎地措辞,目光扫过那些残破的竹简,“但这些日子在库房,看过不少文书简牍,对秦篆……略有印象。 字迹模糊处,奴婢会尽力揣摩,不敢有丝毫错漏。 只是……”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老黑头绝望的脸, “只是奴婢需要时间……和安静的地方。” “你……你真能行” 老黑头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赵高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从中看出真假。 赵高迎着他的目光,眼神里没有退缩,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奴婢愿尽力一试。若不成,奴婢愿一力承担,绝不连累黑伯和诸位兄弟。” 他最后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让老黑头和另外两个阉奴都愣住了。 承担他一个新来的、自身难保的阉奴,竟敢说承担这要么是狂妄无知,要么……就是真有几分把握 老黑头浑浊的眼睛里,各种情绪激烈地翻滚着。 他看看那堆催命的竹简,又看看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年轻阉奴。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好!赵高!就交给你!库房最里面那间堆放杂物的小隔间,清出来给你用! 笔墨和空白竹简,我去想办法弄来!这三天,库房别的活你不用管了!就干这一件事!饭食……我让人给你送进去!”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赵高,声音低沉下来: “小子,这是要掉脑袋的差事……你……好自为之!若真成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若成了,我老黑头绝不会亏待你! “谢黑伯!”赵高深深一躬,心知这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阴暗潮湿的小隔间里,一盏如豆的油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尘土味和松烟墨的味道。地上铺着草席, 旁边堆放着老黑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质地粗糙的空白竹简和一小块墨锭、几支秃笔。 赵高就盘膝坐在这草席上,面前摊开着那些残破不堪的古老竹简。 他左手边放着一片他从老黑头那里讨来的、相对完好的旧简作为参照样本,右手边是打磨好的空白竹简。 一盏油灯,一支笔,一把刻刀(必要时需要修整模糊的字迹),就是他全部的工具。 伤口的疼痛在久坐后变得更加尖锐,如同无数根针在不停地扎刺。但他强迫自己忽略。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片残简,凑到油灯下,努力辨认着上面那些被岁月侵蚀、虫蛀啃噬得模糊不清的小篆笔画。 有些字只剩下一半,有些笔画粘连在一起,有些地方甚至被污渍覆盖。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脸颊滑落。眼睛因为长时间在昏暗光线下聚焦而酸涩流泪。 他时而皱眉凝思,时而用刻刀尖端极其小心地刮去简片上的污垢或毛刺,试图还原字迹的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