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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三响,红绸一角刚被掀开半尺,贡院议堂的门却被猛地推开。 陈砚舟没看榜,而是抬脚走了进去。 主考官正要发话,副考官低声说了几句。主考官皱眉,目光落在陈砚舟身上:“你不去看榜,来此作甚” “为一张考卷。”陈砚舟从书袋中取出密封文书,“我的原卷。” 考官甲站在侧位,脸色微变,立刻道:“荒唐!试卷已交礼部存档,岂能私自带出你这是藐视科举制度!” 陈砚舟不看他,只对主考官拱手:“学生昨夜被人当众质疑文章非己所写,今日愿在此澄清。若不能自证清白,中了也是耻辱。” 主考官沉默片刻,点头:“准。” 考官甲冷笑:“你带出来的卷子,谁知道是不是临时伪造封条都能做假。” “那不如当场拆封。”陈砚舟当着众人面,撕开封泥,动作干脆。 纸页展开,他翻到末尾,指尖点在右侧边缘一处细微划痕上:“此痕乃我交卷前以指甲所留,深浅角度皆可比对。若此非原卷,请问——调包者,如何能知我私密记号” 副考官接过卷子细看,又取登记簿核对笔迹与编号。另一名副考官用放大镜照那道痕,来回比对三次,点头:“字迹相符,封泥未动,确为初收之卷。” 考官甲额头冒汗:“巧合罢了!或许你早就在别的纸上也划过同样的痕迹!” 陈砚舟笑了:“那你手里那份‘我的考卷’,可有这道痕” 考官甲一愣,慌忙翻开自己保管的副本——没有。 他手指发抖,又翻了一遍。 还是没有。 主考官眼神一冷:“同一人写的卷子,记号位置一致,你说是巧合而这份副本,连最基本的防伪暗记都缺失。你解释一下,为何会这样” “我……我是按流程收卷的!”考官甲声音发虚,“也许是送卷途中出了差错……” “送卷有双人押送,全程记录。”陈砚舟打断,“你昨日亲自签收,墨迹未干我就看见了。现在推给‘途中差错’,是想把责任甩给同僚” 考官甲张口结舌。 主考官拍案而起:“调换密封贡卷,欺瞒朝廷,罪同欺君!来人!” 差役冲入,将考官甲按倒在地。 他瘫软下去,嘴里还在念叨:“不可能……我明明换了……怎么会……” 陈砚舟蹲下身,声音不高:“你换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篇文章,也能杀人” 考官甲抬头看他,眼神惊恐。 “你毁的不只是我的卷子。”陈砚舟站直,“你还想毁掉一个读书人十年寒窗的命。可惜啊,你碰的是我。” 主考官盯着地上的考官甲,怒意未消:“本朝科举,最重公正。你身为考官,竟敢舞弊,简直败坏纲纪!押入地牢,待查清幕后主使,再行定罪!” 差役拖人出去时,考官甲突然回头大喊:“我只是奉命行事!你们不能……” 话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 陈砚舟转身面向主考官:“学生愿再考一场策论,以正视听。” 全场一静。 主考官看着他,忽然笑了:“不必了。” 他起身离座,走到陈砚舟面前,伸手扶住他肩膀:“你若还需重考才能证明自己,那这考场,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陈砚舟没动。 主考官声音洪亮:“此子心性沉稳,临辱不惊,真才实学,岂容奸佞掩埋本官信你!” 四周考生窃窃私语。 有人小声道:“刚才他还被说代笔,现在反倒让考官亲口认他清白……” “人家有证据,不是靠嘴皮子硬。” “那道指甲印,真是绝了。谁能想到他会留这一手” 陈砚舟退回廊下,青衫未乱,神色如常。 主考官坐下,冷声下令:“重新核对所有考生答卷,重点查验是否有其他调包、篡改、替换现象。若有类似行为,一律严惩不贷!” 两名副考官领命而去。 陈砚舟站在议堂门口,阳光照在脸上,却不觉得暖。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赵氏背后还有人,考官甲只是棋子。真正想让他落榜的,恐怕不止一个。 但他不怕。 他低头看了眼书袋。 那本看不见的《唐诗三百首》微微发烫。 《将进酒》的诗心感悟还在,才思敏捷度尚未耗尽。 只要还在考场,他就永远有牌可打。 这时,一名差役匆匆跑来,在主考官耳边低语几句。 主考官眉头一皱,看向陈砚舟:“有人举报,你在府试首日所作《雁门太守行》,涉嫌抄袭前人遗作。” 陈砚舟差点笑出声。 “谁举报的” “匿名信,附了一本残卷,说是百年前某位隐士的手稿,里面有相似诗句。” “哦”陈砚舟问,“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黑云压城城欲摧’,后面接的是‘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和你的诗一模一样。” 陈砚舟摇头:“巧了。那本书我看过影印本,在现代叫《全唐诗》,作者是李贺,写于元和年间。而这位‘隐士’,活在百年之前” 主考官一怔:“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陈砚舟淡淡道,“一百年前的人,抄了五十年后才出生的人写的诗这逻辑通吗” 副考官插话:“可那残卷纸张确实陈旧,墨迹也经鉴定为老墨。” “那就更简单了。”陈砚舟说,“有人造假。先抄了我的诗,再做旧成古籍,用来反咬一口。手法挺高明,可惜时间线对不上。” 主考官沉吟片刻:“你说那是唐代李贺所作,可本朝并无此人记载,你如何证明” 陈砚舟笑了。 他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 “吾有诗三百,皆出自肺腑。若疑我抄袭,请问尔祖读过否” 字落纸面,金光一闪。 主考官瞳孔微缩:“文气共鸣!这不是伪造能做到的!” 他当即拍板:“此事到此为止。匿名信查来源,残卷封存待审。陈砚舟所作《雁门太守行》,系原创无疑!” 陈砚舟收笔入袖。 他知道,下一波攻击已经在路上。 但没关系。 他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躲风避雨。 是为了等风停时,亲手揭榜。 远处,榜墙前人群仍未散去。 红绸依旧半遮,像一张迟迟不肯开口的嘴。 主考官走回高位,扫视全场:“府试最终排名,将在半个时辰后揭晓。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榜墙。违者,取消资格!” 陈砚舟站在议堂廊下,风吹动他的衣角。 他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敲了敲书袋。 里面那本《唐诗三百首》又热了一下。 仿佛在提醒他: 下一个对手,该出招了。 一只乌鸦飞过贡院上空,翅膀扫落一片瓦砾,砸在空地上,溅起尘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