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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夜凉如水。 但韦小宝心里却像揣着一团火,一团刚刚因为冒险而点燃,又因为后怕而忽明忽暗的火。 他溜回丽春院那间挤得转不开身的小杂物房,耳朵却竖得像兔子,听着外面的动静。 官兵的呼喝声渐渐远了。 他的心这才慢慢落回肚子里。 “乖乖隆地咚,差点惹祸上身。”他嘀咕着,从怀里摸出那半块冰凉的东西。 就着窗缝漏进的微弱月光,他仔细瞧着。 非铁非木,触手生寒,边缘断裂处很是嶙峋。上面刻着的图案,像鬼画符,又像某种张牙舞爪的猛兽,透着一股子邪气。 最重要的是,中间一个模糊的字——“密” “密什么蜜糖蜜蜂”韦小宝挠头,“管他呢,明天拿去当铺,那孙老头要是敢压价,我就说是宫里流出来的宝贝!” 他顺手将腰牌塞进枕头底下,仿佛塞进去的是一串铜钱。然后,倒头就睡。 天塌下来,也得先睡觉。这是他在丽春院练就的本事。 可半夜里,他就被一种声音惊醒。 不是恩客的调笑,不是姑娘的琵琶,也不是老鸨的咒骂。 是一种压抑的、痛苦的喘息。 像一头濒死的野兽,躲在离你不远的地方,舔舐着伤口。 韦小宝一个激灵坐起来,耳朵贴到墙上。 声音是从隔壁那间堆放破旧桌椅、早就废弃不用的小仓房里传来的。 贼 还是… 他想起昨晚那个血人般的大汉。 心里有点发毛,又有点按捺不住的好奇。 他像只猫一样溜下床,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摸到仓房门口。 门虚掩着。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差点咳出来。 他从门缝里望进去。 月光刚好照亮一角。 一个人靠着破桌腿坐着,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是暗褐色的血痂和新鲜的血污。正是昨晚那个大汉! 他正在给自己包扎腿上一道可怕的伤口,牙关紧咬,冷汗涔涔,但硬是没哼出一声。 是个硬汉子。韦小宝心里嘀咕。 他正犹豫是溜走还是吱声,脚下却踩中了一根枯枝。 “咔嚓!” 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仓房内的喘息声骤停。 紧接着,一道凌厉如刀的目光猛地扫向门口,锁定了韦小宝。 “谁!” 声音嘶哑,却带着十足的杀气,像绷紧的弓弦。 韦小宝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但下一秒,他改了主意。 跑往哪跑他一跑,这大汉万一追出来,或者惊动了别人,麻烦更大。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堆起最无辜、最关切的表情,轻轻推开门。 “好汉!好汉饶命!是自己人!昨晚…昨晚是不是我喊了一嗓子” 茅十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充满警惕和怀疑。手,慢慢摸向了身边的刀。 “是你”他上下打量着这个瘦小伶仃、穿着破烂的小子,“你为何要救我” 韦小宝立刻挺起瘦弱的胸膛,努力做出仗义的模样:“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我韦小宝最看不得以多欺少!那些鹰爪孙,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半真半假。他真的讨厌以多欺少,但“拔刀相助”…他只有一把偷来的花生米。 茅十八眼神里的杀气稍缓,但疑虑未消:“你是什么人” “我叫韦小宝,就在这丽春院…呃…帮忙。”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好汉,你伤得不轻,这里也不安全,得想法子。” 茅十八冷哼一声:“老子茅十八,纵横江湖,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伤,死不了!” 但他试图站起来时,却痛得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脸色更白了。 韦小宝眼珠一转:“好汉,光硬气不行啊。伤口烂了,会死人的。我帮你弄点金疮药和吃的来” 茅十八盯着他,似乎在判断这是真心还是陷阱。江湖险恶,他不得不防。 “你为何要帮我” 韦小宝搓着手,嘿嘿一笑:“我看好汉你是条英雄好汉,心里佩服!再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这话倒是真心。他直觉这人不是坏人,而且,和这样的厉害人物搭上关系,总觉得没坏处。 茅十八沉默了一下,终于缓缓点头:“好!小兄弟,你若真能帮我,茅十八欠你一条命!” “等着!”韦小宝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又溜了回来。 手里拿着偷来的干净布条、一小瓶不知哪个姑娘藏着的劣质金疮药,还有两个冷馒头,甚至还有一小壶酒。 他手脚麻利地帮茅十八重新清洗包扎伤口,虽然笨手笨脚,却很是卖力。 茅十八看着这个忙前忙后的小子,眼神复杂。 他闯荡半生,仇家多,朋友少。没想到落难之时,竟是这样一个妓院里的小厮对他伸出援手。 “小兄弟,多谢。”他喝了一口酒,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叹息,“我茅十八恩怨分明,这份情,记下了。” 韦小宝摆摆手,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小事一桩!我韦小宝最讲义气!” 他心里却在想:这大汉看来挺穷,估计没什么油水。不过,这“一条命”的承诺,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天快亮了。 茅十八挣扎着站起来:“此地不宜久留。小兄弟,告辞!” 韦小宝点点头:“好汉你去哪” “京城。”茅十八眼中闪过恨意,“去找一个姓鳌的狗官,决一死战!” 韦小宝吓了一跳:“京城那好远的!” 茅十八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深吸一口气:“再远,也要去。”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着韦小宝:“小兄弟,你机灵,是块材料。留在这地方,可惜了。” 韦小宝一愣。 茅十八忽然道:“你想不想跟我去京城去见见世面” 韦小宝彻底呆住了。 去京城 那个听说皇帝老儿住的地方那个满地是黄金的地方 他的心猛地热了起来。 但立刻,他又看到茅十八满身的伤。 这一路,肯定凶险万分。 是留在扬州继续混吃等死,还是跟这个凶悍又好像挺讲义气的大汉,去闯那刀光剑影的江湖 冒险的兴奋和对未知的恐惧,在他心里打架。 他看着茅十八灼灼的目光。 最后,他把胸一挺,脖子一梗。 “去就去!谁怕谁说不定还能帮你砍那姓鳌的几刀!” 他说得响亮,心里却在盘算:大不了半路看苗头不对,就溜回来! 茅十八哈哈大笑,重重一拍他肩膀,拍得他龇牙咧嘴:“好小子!有种!走吧!” 晨光熹微。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从丽春院后门溜出,融进了扬州城清晨的薄雾里。 韦小宝回头望了一眼那熟悉的朱红廊柱。 他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又有些莫名的激动。 前路如何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丽春院的日子,恐怕是一去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