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席话,让百年死仇敬酒认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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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天在张家湾的第七天,离开了。 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骑着那辆二八大杠,在晨曦微露时,悄然消失在村口。 张大山早上起来,看到许天睡过的木板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旁边压着两百块钱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大哥,小虎的营养费,我不方便给,你替我转交。 两百块,是他们家大半年的收入。 这个叫许天的年轻人,来的时候提着烟糖,走的时候留下钞票,从头到尾,没跟他们提过一个调解的字眼。 他只是干活,听讲,然后离开。 张大山看着许天远去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许天没有回镇政府。 他调转车头,朝着与张家湾截然相反的方向,骑了良久山路,来到了李家村的地界。 他没进村。 李家村的人估计会把他看作张家湾的奸细,进去就是自讨没趣。 他拐进了一条岔路,找到了半山腰上的一户人家。 青瓦房,小院里种着几株药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门口,用一把铜秤称量着干草药。 陈牧,红枫镇退休的中学教师,在镇上教了三十年书。 他的学生,遍布红枫镇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张家湾和李家村。 他是这片大山里,唯一一个能让两边村子都给几分薄面的人。 许天停好车,恭恭敬敬地站在院门口。 “陈老师,您好。” 陈牧抬起头,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你是” “我叫许天,镇里新来的。听王主任说,您是咱们红枫镇最有学问的人,我特来向您请教。”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尤其对于一个清贫了一辈子的老教书先生,“有学问”三个字,比任何礼物都重。 陈牧脸上的戒备松弛下来,点了点头。 “进来坐吧。” 许天走进院子,没坐下,而是拿起墙角的扫帚,帮着把院子里的落叶扫到一处。 动作自然,没有半点刻意。 陈牧看着他,没阻止。 一杯热茶,一碟花生。 许天没有提南坡岭,没有提张家李家。 他只跟陈牧聊教育,聊村里孩子们的未来。 “陈老师,我给张家湾那几个娃补了几天课,都是好苗子,就是可惜了。” 许天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陈牧来了兴趣。 “可惜这地方太穷,也太乱了。” 许天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惋惜。 “我来之前,在县里档案室看到一份文件,是关于新世纪文明示范村评选的草案。” “省里拨了专项扶持资金,每个县一个名额,只要评上,光是修路、通电、建学校的拨款,就是一大笔钱。” 陈牧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许天继续说,声音更低了。 “而且,我听说市农业局的专家最近在搞一种新的经济作物,叫铁皮石斛,专门在山地种植,耐旱,对水质要求高,一亩地的收益是种玉米的十几倍。” “专家组过阵子就要下来选试点,首要条件,就是村子团结,民风淳朴,不能有任何治安问题。” 他看着陈牧,满脸的遗憾。 “陈老师,您说,南坡岭那块地,山泉环绕,不就是种铁皮石斛的宝地吗” “可现在这么一闹,别说评文明村了,怕是县里都要挂牌督办了。两个村子,谁也别想拿到这个天大的好处。” “到头来,穷还是穷,斗还是斗,苦的,不还是那些娃们吗” 一番话,句句诛心。 许天把他道听途说来的只言片语,加上自己的推测,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饼。 这个饼,对任何一个渴望摆脱贫困的村庄,都有着致命的诱惑。 陈牧沉默了。 他教了一辈子书,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山里的孩子能走出去。 许天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许天看着老人的神情,知道火候到了。 他站起身,对着陈牧深深鞠了一躬。 “陈老师,我知道我人微言轻,说话没人听。” “但您不一样,您是两村几代人的老师,您说话,他们不能不听。” “这件事,已经不是几十亩地的事了,是两个村子,几百口人未来几十年的出路问题!” “我恳请您,出个面,把两边的老人请到一起,吃顿饭,喝杯酒,把话说开。” “就算谈不成,也得让他们知道,他们再斗下去,会失去什么!” 陈牧浑身一震。 他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那双眼睛里有光。 那不是一个刚出校门的毛头小子的热血,而是一种洞悉全局后,志在必得的沉稳。 “好!” 陈牧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这个面,我来出!这顿酒,我来请!” …… 酒席就设在陈牧家的堂屋。 一张八仙桌,四条长凳。 来的人,只有三个。 张家湾的民兵队长,张大山。 一个六十多岁,满脸褶子的老人。 正是李家村村长,李满囤。 还有一个,就是作陪的许天。 天色刚黑,菜还没上齐,气氛就已经降到了冰点。 张大山和李满囤分坐桌子两端,谁也不看谁,脸黑得像锅底。 陈牧坐在主位,左右为难,干咳了两声。 “大山,满囤叔,今天……是我的面子,咱们不谈别的,先喝酒。” 没人动。 许天站起来,拎着一瓶本地产的高度白干,给两人面前的土碗倒酒。 酒倒得极满,几乎要溢出来。 他先敬陈牧:“陈老师,您为我们红枫镇的教育操劳一辈子,这碗我敬您。” 说完,一饮而尽。 然后,他转向李满囤。 “李大爷,我叫许天。我虽然在张家湾住了几天,但我心里没偏没向。这碗,我敬您是长辈。” 李满囤冷哼一声,没动。 许天也不尴尬,仰头又干了一碗。 最后,他对着张大山。 “大山哥,这几天多谢你和嫂子照顾。这碗,是感谢。” 第三碗下肚。 三碗烈酒,面不改色。 张大山和李满囤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山里人,敬重能喝酒的汉子。 许天放下酒碗,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泛起红晕。 “两位长辈,陈老师。” 他开口了,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今天请大家来,不是为了调解。” “因为我看了卷宗,也听了两边的说法,我发现,这事儿,没法调解。”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大山和李满囤都抬起头,看向他。 许天笑了笑,带着几分酒意。 “张家丢了龙口泉,是断了命根子,这口气不出,在村里抬不起头。” “李家被骂了几十年,背着毁人风水的恶名,这口黑锅不甩掉,祖宗牌位前都跪不直。” “这已经不是地了,是两家的脸,是祖宗的脸!” “脸面这东西,怎么调解一人分一半脸吗” 这番话,糙得不能再糙,却说到了两个老人心坎里。 他们斗了一辈子,第一次听到一个外人,把这事看得这么透彻。 李满囤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个娃子,倒还明白几分道理。那你说,这事怎么办死结!” “是死结。”许天点头,“但死结,也能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 “我查了县志,光绪二十年的县志。” “上面记载,那一年,红枫镇大旱,赤地千里,龙口泉也干了。” “有个云游的道士路过,说山里的龙王发怒了,必须封住泉眼,用巨石镇压,才能保两村平安。” “道士还留下谶语:龙眠五十年,遇水则兴,遇木则通。待有缘人至,龙口重开,两村将世代交好,福泽绵长。” 许天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声音里带着一种神秘的蛊惑。 “我算了算,从光绪二十年到现在,一百多年了。” “我今天来,带来了省里的水利项目消息。” “两位长辈,你们说,这是不是天意” 整个堂屋,死一般的寂静。 张大山和李满囤,两个斗了一辈子的老人,彻底被镇住了。 县志道士谶语 他们没文化,分不清真假。 但这个故事,太完美了。 它完美地解释了泉眼为何被封,将一场宗族仇杀,变成了一次顺应天意的善举。 它让李家的祖先,从恶人变成了守护者。 也让张家的等待,从屈辱变成了天命。 这是给了双方一个天大的台阶! 一个能光宗耀祖的台阶! 陈牧最先反应过来,他激动地一拍桌子。 “天意!这真是天意啊!” 他端起酒碗,老泪纵横。 “大山!满囤!这都是祖宗的安排!是龙王爷要你们两家和好,一起发财啊!” 许天再次站起来,给两人的碗里满上酒。 “李大爷,张大哥。” “我的提议是,咱们明天,就请全镇的人做个见证,两家一起,把龙口泉的封石打开!” “开出来的泉水,就叫龙和泉,两村共用!” “南坡岭那块地,咱们也不争了,合两村之力,成立一个合作社,去跟县里申请铁皮石斛的种植试点!” “挣了钱,七成归各种植户,三成归村集体,用来修路,建学堂!” “两家一起,挣大钱,过好日子,给子孙后代留条活路!” “这杯酒,不是和解酒,是两村的发财酒,是同心酒!” “喝了它,过去的恩怨,烟消云散!从今往后,咱们是奔着一个好日子的兄弟!” 许天举起酒碗,目光灼灼。 张家得了泉水,拿回了面子。 李家甩了黑锅,还得了顺应天意,顾全大局的好名声。 张大山看着李满囤,李满囤看着张大山。 两人眼中,几十年的仇恨,,开始剧烈地动摇。 李满囤那张满是沟壑的脸,肌肉抽动着。 他端起桌上的土碗。 张大山也红着眼,端起了自己的碗。 “砰!” 两只土碗,在空中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酒花四溅。 “干!” 两个老人,仰起头,将一碗烈酒,一饮而尽。 百年死仇,一席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