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终焉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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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界的风刮进来，带着死星系的咸腥味儿，吹得满舱晶粉乱飞，亮得刺眼又廉价。 叶川斜靠在扭曲的舱壁上，半边身子是打翻的水钻盒，亮晶晶地侵蚀着皮肉；另外半边则像被地狱火燎过，焦黑碳化，滋滋冒着不祥的青烟。 他那只还能勉强称为“手”的残肢，正烦躁地抠着胸甲上一道深可见骨的裂口，指头每动一下，就有细碎的晶渣和碳屑簌簌掉落，在金属地板上敲出单调的死亡节拍。 “喂，林夏，”他嗓子哑得像砂纸磨铁皮，头都没抬，手腕一抖，一道温润的白光便破开油腻的空气，朝对面甩去，“接着！趁老子指头还没碎成渣！” 林夏站在另一侧，应急灯的红光在她雪白的长发上流淌。 她没说话，只是抬手，精准地截住那道白光。掌心传来沉甸甸的凉意。是她的记忆晶体，纯净剔透，内里封着几缕幽蓝光丝，如被冻住的深海。指尖触碰的刹那，舱壁外鬼哭狼嚎的虚界风暴噪音，瞬间被一股冰冷的、属于叶川的暴戾杀意冲淡。 “交代后事”林夏捏着那冰冷的晶体，指关节发白，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省省吧叶川，你这副尊容，演苦情剧都嫌磕碜。” “少他妈废话！”叶川猛地抬头，那只完好的眼睛里燃烧着穷途末路的邪火，晶化的眼球则在红光下反射着无机质的冰冷，“你的‘钥匙’！老子的‘破石头’呢等着那群虚空杂碎冲进来开香槟吗” 林夏嘁了一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属于叶川的那块。截然不同。那晶体表面坑洼焦黑，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深处涌动着狂暴的猩红能量，像一座被强行压缩、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它在林夏掌心不安分地震颤着，散发着灼人的热量。 他咧开嘴，露出被晶化侵蚀得斑驳的牙齿，笑容狰狞：“这才像点样子。”那只勉强还算“手”的残肢伸了过来，晶化部分尖锐嶙峋，碳化部分脆弱焦黑。没有温情，只有末日倒计时的冷酷效率。林夏手腕一翻，那块躁动的“火山”晶体脱手飞出。 叶川看也不看，那只残肢猛地攥紧，带着一股同归于尽般的狠劲，将晶体狠狠拍向自己裸露的、布满晶化裂痕的胸膛！ “噗嗤！” 不是清脆的撞击，是血肉与狂暴能量粗暴结合的闷响。晶体锐利的边缘瞬间撕裂了皮肉，猩红的血混着闪烁的晶屑喷溅而出。那晶体如同烧红的烙铁，蛮横地挤开血肉，深深“嵌”了进去！ 叶川的身体瞬间绷成一张拉满的弓，喉咙里挤出一声被剧痛硬生生扼断的嘶吼。他额头青筋暴突如虬龙，冷汗混着血水滚落，那只完好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夏，里面的火焰被剧痛烧得更加疯狂炽烈。 “该你了！”他嘶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要哭趁现在！过了这村…咳…没这店了！” 林夏低头，看着掌心那块属于自己的、纯净冰冷的晶体。又抬眼，看了看叶川胸口那血淋淋、正被狂暴能量灼烧得嗤嗤作响的嵌入点。行，玩狠的是吧 她扯了扯嘴角，五指骤然收紧！心念电转，几缕雪白的长发如同有生命的灵蛇，倏地从她肩头窜出，闪电般缠绕住那块纯净的晶体。发丝勒紧，晶体边缘瞬间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一股冰冷锐利、属于她的织梦之力强行灌注！纯净的白光骤然变得刺眼、暴烈，像一颗被强行压缩点燃的微型超新星。 没有丝毫犹豫，林夏模仿着叶川的决绝，将这块被白发缠绕、力量激荡到临界点的晶体，狠狠按向自己心口！ “呃——！” 冰冷的灼痛感瞬间在心脏深处炸开！仿佛有人将一块万年玄冰硬生生塞进她的胸腔。身体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细微碎裂声，灵魂都似被冻结、撕裂。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抽空。她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舱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叶川看着她惨白的脸，那只完好的眼睛里竟掠过一丝扭曲的快意，声音沙哑带喘：“哈…滋味…如何”他试图站直，焦黑碳化的脚趾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咔嚓”一声轻响，像踩碎了一块烤糊的饼干渣。 林夏喘着粗气，剧痛让她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但嘴上丝毫不让：“省省吧…你脚趾头都成黑曲奇了…”她咬着牙，试图调动力量压制胸口的冰寒暴动。 就在这时—— 嵌入两人体内的晶体，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 叶川那块猩红的“火山”晶体，狂暴的能量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残存的理智堤坝。 眼前景象疯狂旋转、破碎，熟悉的消毒水混合铁锈的刺鼻气味猛地灌入鼻腔！ 不再是冰冷的星舰残骸，而是惨白的墙壁，冰冷的金属栅栏。幼小的身体被束缚在冰冷的实验台上，勒进皮肉的束缚带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塑胶味。头顶是无影灯刺目的白光，照得他眼睛生疼。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紧心脏，喉咙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绝望中，他用尽全身力气，低下头，用牙齿疯狂撕咬着手腕上冰冷的束缚带！牙齿磕在金属扣上，崩出血沫，咸腥味充斥口腔。束缚带纹丝不动，只有血顺着嘴角淌下，滴在冰冷的金属台上。 视野的边缘，是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墙。玻璃后面，模模糊糊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恐惧和暴怒让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向那个模糊的影子——像一头被剥了皮、困在绝境的小狼，眼神里只有原始的恨意和求生欲。 与此同时，林夏的意识也被强行拖拽进那片刺眼的白光之中。纯净冰冷的晶体能量没有带来狂暴，却带来一种灵魂被剖开的锐痛。她感觉自己变回了那个穿着不合身白色病号服的小女孩，踮着脚，隔着厚厚的单向观察玻璃，好奇又不安地向里张望。然后，她看到了他。 99号实验体。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像被丢弃的破布娃娃一样绑在冰冷的台子上。他浑身是血，小小的身体上布满可怕的伤痕和电极贴片。他低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似乎在拼命撕咬着什么束缚。接着，他猛地抬起了头！ 血糊糊的脸，但那双眼睛…那双布满血丝、燃烧着无边恨意和疯狂求生欲的眼睛，像两颗烧红的钉子，隔着厚厚的玻璃，狠狠钉进了五岁的林夏的灵魂深处！那眼神，像一头被剥了皮、濒死也要咬断猎人喉咙的幼狼！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小小的身体僵在原地，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啊——！”现实中，林夏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短促的、近乎窒息的抽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她后背的衣料。 强光骤然收敛。星舰残骸的冰冷轮廓重新清晰。两人急促的喘息声在死寂的舱室里格外刺耳。 叶川靠在舱壁上，胸口嵌着那块猩红的晶体，能量像熔岩般在裂痕下流淌，映得他半边脸如同恶鬼。他眼神空洞了一瞬，仿佛还沉浸在幼兽撕咬束缚带的绝望里，那只完好的手无意识地痉挛着。 林夏脸色惨白如纸，手还按在心口那块冰冷的晶体上，指尖冰凉。她雪白的长发无风自动，几缕发丝如同拥有自己的意识，悄然延伸，轻轻缠绕上叶川那只碳化焦黑、几乎不成形状的手指。发丝冰冷，触感却带着一丝微弱的、同频的震颤。 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沉重的记忆碎片，在晶体的链接下，在彼此的灵魂深处冲撞、回响。诀别之夜，无声的羁绊缠绕着焦黑的指尖，如同废墟中悄然滋生的藤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