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保尔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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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保尔那句平静到令人心悸的“让他们先把帽子，给我戴上”回荡在书房中时，朱赫来和图哈切夫斯基这两位身经百战的元帅，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们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静静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 疯了！ 保尔一定是疯了！ 那不是一顶普通的帽子！那是“德国间谍”！是“人民公敌”！是足以将任何功勋卓着的英雄都钉死在历史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的终极罪名！ 他……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用自己的政治生命，用他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去玩这么一场足以将天都捅破的惊天豪赌！ 然而，不等他们从这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保尔已经操控着轮椅，缓缓转向书桌，那清澈而又平静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魔力，瞬间驱散了房间里所有的焦躁与怒火。 “时间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明天，还有很多工作在等着我们。”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两人，径直拿起了桌上的一份文件，仿佛外界那场足以颠覆一切的政治风暴，真的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恼人的秋雨。 第二天。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莫斯科上空那阴沉的云层时，一场席卷整个苏维埃联盟的舆论风暴，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真理报》上，一篇篇措辞严厉、饱含杀机的社论，如同一柄柄重锤，狠狠地砸向那个曾经被他们亲手捧上神坛的名字！ 《警惕隐藏在革命队伍内部的投降主义倾向！》 《彻底清算与帝国主义暗中勾结的两面派！》 广播里，那些曾经用最华丽的辞藻歌颂“红色战神”的主持人，此刻却用最痛心疾首的语调，暗示着某位“英雄”堕落的可能！ 工厂里，酒馆里，集体农庄的田埂上，到处都充斥着窃窃私语。怀疑、恐惧、愤怒、困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了一股足以将钢铁都压垮的恐怖压力，从四面八方，向着那座风暴的中心，疯狂挤压而去！ 然而，处于风暴最中心的国防人民委员部，保尔柯察金的办公室里，却是一片令人匪夷所思的平静。 “……不行！这个方案我不同意！” 保尔的手指，在那张巨大的西伯利亚铁路规划图上，用力地点了点，语气斩钉截铁！ “图哈切夫斯基同志，你看看这里，这条支线的运力，最多只能满足一个坦克师的战时调动！这远远不够！我要求，必须在三个月内，将它的运力扩大三倍！哪怕把所有的预备铁轨都用上，也在所不惜！” 图哈切夫斯基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沉浸在工作中的男人，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他昨天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满脑子都是该如何应对那场该死的舆论绞杀。可他今天一大早被叫过来，保尔却绝口不提半个字，反而拉着他，讨论起了远在万里之外的铁路运力问题！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保尔！”图哈切夫斯基终于忍不住了，他焦急地说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外面的谣言已经传得越来越难听了！我们……” “不，米哈伊尔。”保尔头也不抬地打断了他，声音冰冷而又锐利，“恰恰相反，现在，正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他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图哈切夫斯基，那双看不见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洞悉一切的森然寒光！ “他们说我‘拥兵自重’，那我们就用一支更加强大、更加现代化的钢铁洪流来告诉他们，什么是真正的国家壁垒！” “他们说我‘破坏经济’，那我们就用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工厂、一条条贯穿全国的铁路来告诉他们，什么是真正的建设伟力！”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卡佳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却充满了钢铁般的坚定。 “保尔，”她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国家计委已经完成了对乌拉尔联合工厂扩建计划的最终审核，随时可以启动。” “太慢了！”保尔的回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卡佳，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要这个项目的进度，在原有的基础上，再给我压缩百分之三十！我要让那些污蔑我们的人亲眼看看，在他们的口水淹没我们之前，我们亲手铸造的钢铁产量，能不能先淹没他们！” 这番话，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霸气与自信！ 用行动回击！用最响亮的、无可辩驳的建设成就，去碾碎所有卑劣的谎言！ 卡佳的心猛地一震，她瞬间明白了保尔的意图！那双美丽的眼眸里，瞬间燃烧起一簇名为“崇拜”的烈焰！ “明白！”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便走，只留下一个雷厉风行的飒爽背影。 时间，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平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保尔的生活，没有丝毫改变。 他依然每天准时出现在国防委员会，与图哈切夫斯基等人废寝忘食地讨论着武器生产和训练计划，仿佛要将未来十年的工作都在这几天内完成。 他甚至还有心情，在工作间隙，让助手安娜为他朗读那些从全国各地寄来的、充满了崇拜与爱戴的青年来信。 “……柯察金元帅，您是照亮我们前进道路的灯塔！我们乌拉尔钢铁厂的共青团突击队，向您保证，我们一定能提前完成您下达的生产任务……” 听着那年轻而又充满活力的声音，保尔那张总是紧绷着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抹柔和的微笑。 “安娜，帮我回信。”他轻声说，“告诉他们，我为他们感到骄傲。苏维埃的未来，就在他们这些年轻人的肩膀上。”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保尔这种超然物外、近乎于“漠视”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极致的困惑！ 监视他的nkvd特工，彻底懵了。他们每天的报告，除了“开会”、“审阅文件”、“听读信件”之外，再也写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那个他们想象中惊慌失措、四处串联的“阴谋家”，根本就不存在！他们的目标，更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工作狂魔！ 他的盟友，朱赫来和图哈切夫斯基，也从最初的焦灼，到中期的困惑，再到最后，几乎要被这种诡异的平静逼疯！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而保尔，却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只有卡佳，在每个深夜，看着那个依旧在灯下工作的、瘦削而又挺拔的背影时，那双美丽的眼眸里，才会闪过一丝夹杂着心疼与狂热的明悟。 他不是在被动等待。 他更不是在故作镇定。 他是在铸剑！ 他在用这片足以让敌人滋生出无限傲慢的死寂，为那把即将石破天惊、一击致命的绝世利刃，积蓄着最锋利、最冰冷的寒光！ …… 克里姆林宫，斯大林的书房。 叶若夫那张病态潮红的脸上，堆满了谄媚到令人作呕的笑容，他将一份最新的情报报告，无比恭敬地，呈递到了斯大林的面前。 “斯大林同志，我伟大的领袖！”他的声音尖利而又充满了邀功般的狂热，“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柯察金……已经彻底垮了！” 他指着报告，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鬣狗般的凶光！ “您看！他现在除了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埋头工作，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们的舆论攻势，已经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的沉默，不是镇定，是心虚！是恐惧！他现在这副故作平静的样子，不过是外强中干的最后挣扎罢了！” 叶若夫的腰弯得更低了，那声音中带着一种嗜血的、迫不及待的兴奋！ “斯大林同志！我认为，是时候了！” “是时候，向这个虚弱的‘巨人’，发起最后的、致命的一击了！” 斯大林缓缓地，从那缭绕的烟斗烟雾中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眸，落在了叶若夫那张因为兴奋而扭曲的脸上。 许久，他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却仿佛带着整个西伯利亚冰原的重量。 “那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