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密室点将，画饼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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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在别院养了数日，外伤在名贵药材的调理下渐渐收口，但精神的创伤却如同附骨之疽，让他形销骨立，眼神躲闪，充满了惊弓之鸟般的惶恐。他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只是呆呆地望着屋顶，或者看着窗外，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这天深夜，铁鹞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的房门外。没有言语，只是一个眼神示意。秦桧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挣扎着起身，脚步虚浮地跟在铁鹞身后，穿过幽深的回廊，来到一处更加隐秘、守卫森严的院落。厚重的石门在机括声中缓缓开启，露出里面一间四壁皆是坚硬青石、仅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的密室。空气冰冷，弥漫着石头的寒气，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秦桧被带入密室，铁鹞无声地退了出去，石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闭。巨大的压迫感瞬间袭来。蔡攸早已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在昏暗的油灯映照下，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之瞳。 “坐。”蔡攸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秦桧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走到另一把椅子前，小心翼翼地坐下半个屁股，头垂得极低，不敢看蔡攸的眼睛，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秦会之，”蔡攸开口了，没有任何寒暄，单刀直入，语气冰冷得如同北地的寒风，“在本官面前，收起你那套装可怜、扮无辜的把戏。你是什么人，本官一清二楚。” 秦桧身体猛地一僵，头垂得更低。 “贪生怕死，人之常情。热衷权势，亦非大过。善于钻营，见风使舵，更是官场常态。”蔡攸的声音不高，每一个字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秦桧的心上，“这些，都不是本官要你命的理由。” 秦桧惊愕地微微抬头，又迅速低下，心中惊疑不定。 “本官救你，非是怜悯，更非善心！”蔡攸站起身，缓步走到秦桧面前，强大的压迫感让秦桧几乎窒息，只能看到对方玄色袍服的下摆。“是因为你还有‘用’！”他俯视着秦桧，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你够聪明，心思缜密。你懂得隐忍，能屈能伸。你更有一手审时度势、揣摩上意、乃至……构陷罗织的好本事！” “构陷罗织”四个字，如同惊雷在秦桧耳边炸响！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这是他深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愿深想的阴暗面，竟被蔡攸如此赤裸裸地戳穿！ “这些本事，在庸人手里是祸害，是取死之道！”蔡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但在本官手里，就是开疆拓土、扫清障碍的利器！是乱世之中，安身立命、博取泼天富贵的依仗！” 他猛地转身，指向身后冰冷的石壁，仿佛那上面正展开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看看这天下！金虏在北，虎视眈眈！新旧党争，暗流汹涌！几位皇子，各怀心思！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是一个即将被撕裂的时代，一个英雄与枭雄并起的乱世！” 他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在这滔天巨浪之中，庸碌之辈只能被碾为齑粉！唯有真正的枭雄，才能乘风破浪，执掌乾坤！秦桧！你的‘才能’，只有在顺应这时代的大势，追随真正的强者时，才能发挥到极致！才能获得你梦寐以求的权势、地位、安全！才能让你和你的夫人，不再像蝼蚁般任人践踏！” 他再次逼近秦桧，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放眼当今天下，谁能给你这个施展‘抱负’的平台谁能庇护你在这乱世中安然无恙谁能让你手中的‘本事’，化作登天的阶梯舍我其谁！” “舍我其谁！”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秦桧的心坎上。恐惧、屈辱、一丝被压抑许久的对权势的渴望，以及被彻底看穿、被掌控的无力感，在他心中疯狂交织、翻腾。 蔡攸坐回主位，语气恢复了冰冷，带着最后的警告与捆绑：“记住，你的命是本官给的。你夫人的‘忠诚’，是你活着的保障（他刻意加重了‘忠诚’二字，目光意有所指）。你那点心思，在本官眼中如同掌上观纹。效忠于我，发挥你的‘用处’，未来位极人臣，荫及子孙，亦非不可能。若有二心……”他停顿了一下，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针，刺得秦桧灵魂都在颤抖，“后果，你当自知。” 说完，蔡攸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叠好的素笺，轻轻放在秦桧面前的桌子上。 “签了它。或者，去完成一件小事。”蔡攸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是你入局的凭证，也是你证明‘价值’的第一步。” 密室内死寂一片，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秦桧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他看着桌上那张薄薄的纸，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卖身契。蔡攸描绘的“宏大”图景如同海市蜃楼般诱人，而现实的威胁又如同悬顶之剑。他想起死牢的黑暗，想起妻子身边那两个冰冷的女卫，想起蔡攸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巨大的恐惧最终压倒了所有。 他颤抖着伸出枯瘦的手，拿起笔。笔尖在墨汁中蘸了又蘸，墨汁滴落在桌面上，如同他滴血的心。他看了一眼蔡攸那双深不见底、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猛地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在那张素笺的落款处，签下了“秦桧”两个扭曲而沉重的字。 笔落下的瞬间，他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灵魂，他的未来，他的一切，都已牢牢捆绑在了蔡攸这架通往未知深渊的战车之上。